適巧康熙爺下江南遊玩去,此奏章才來得急;皇上手諭明白寫於其上角,命胤阿哥以急件處理,勒令即發放賑災銀南下,以解百姓之苦。
「你看池子裡的錦鯉多無助,小鳥兒在籠子裡垂頭喪氣,一個屬於天空,一個屬於湖泊,豢養使它們失去了天生的野性。」變成只是一群服從的活動鳥獸而已。
胤帶笑的眼眸轉為深沉,原來她並不若外在迷糊。「為什麼喜歡裝傻?」
「咦?我聽不懂。」她不笨呀!只是不愛習武、背書而已。
「宮裡這麼舒適,還住不慣吧!」是他多慮了,她是深海明珠,只在夜裡大放光彩,並非是山林野石,而是懂得生命的智者。
何必要個清淨靈仙看遍世間醜惡,只需悠閒自在地隨閒雲野鶴放縱,不理紅塵俗事,天地間只她一人。
塵埃向來是自招來。
「討厭得要命。」哎呀!墨又沾到小指了。
「討厭?」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竟讓她心生厭倦?
「以前在恪恭郡王府有小春、小月和管家爺爺跟前跟後地說這不可以、那大失禮,現在……唉!我好可憐喔!」
從不歎息的無憂女孩不快樂了。
那一句輕輕淡淡的歎息聲,擰疼了胤的心。「有人欺負你?」
「不是。」她淡淡說道。
「那為何自怨自艾哩?」錦衣玉食樣樣不缺,她還不滿足?
「我好寂寞。」說著,趙曉風的眼中少了生氣,這令他一驚。
「是賺伺候的宮女太少嗎?我立即要查公公多派些人來陪你。」他揚手吩咐殿前太監去張羅。
寂寞是一種虛無,是一種可怕的病,但又找不到症頭,就像心口破了個洞,怎麼塞也塞不滿,茫然得不知身是誰。
而通常,他用女人的身體來打發一時的空洞,疲憊的心會因為勞累而獲得暫時休息。
見母后為了爭奪父皇的寵愛與各宮妃子鬥狠,將全部心思都投注在排除異己、裝扮自己上,努力地維持逐漸色衰的容貌以免失寵。
但後宮美人眾多,誰有幸能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短暫的恩愛期一過,母后也落得和先她入宮的嬪妃一般處境。
若不是懷有了他,此刻少得令紅顏白頭的寵幸怕是虛幻,她根本早被遺忘在深宮內苑,與半百宮娥數著日子話當年風光。
所以,他成了政治籌碼。
他從未一日享受過母愛的滋味,有的是母舅權欲的奉承嘴臉,和母后拿他當牽制後宮美人的武器,以及眾多排斥及嫉妒的目光。
而手足雖多卻各自猜忌,鮮少有交心的兄弟情義。
幸好他擁有四位忠誠的下屬兼好友,陪他度過動盪不安的宮廷生活。
寂寞便是一切代價所堆積的果實。
「不要啦!胤哥哥,宮裡的人都好嚴肅,我會怕。」趙曉風連連揮手阻止,忘了手中握著一隻墨石。
「曉曉,你灑到我了。」他為之失笑地望著一大片迅速污沁的黑漬。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兩手齊下要搶救地一拭。「呃……好像更糟糕了。」
胤抓住她慌亂揮動的雙腕,拉坐在大腿上。「別急,不礙事。」
「可是……」她好差勁吶!笨手笨腳的,本來只有一邊黑污,經她一擦,整件錦衣都毀了。
她愧疚地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無辜的墨石被丟棄在書桌一角。
「沒關係,污了洗淨就好,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好香,她身上有一股雪花的味道。
清新如梅。
趙曉風摟著他的頸項一咽。「我要回恪恭郡王府等男姐姐,這裡不好玩。」
「皇宮內苑不比尋常人家,你多忍耐一下。」久了自然就會適應。
「不要,我討厭皇宮,討厭被關在冷冰冰的地方,我會死的。」她無助的嗚咽。
胤語塞地拍拍她的背。
紫禁城成了她口中的大冰牢,世人恐怕不認同吧!但他無力反駁。
只有住在高牆裡的皇族才體會得出她的辛酸。
「在這裡,我都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回音會招來別人鄙視的目光,每天還要學習一大堆規矩,一個做不好就惹人笑話,身上就像綁了四根線,手腳都無法自在的擺動,我好難過。
「而吃東西原本是件快樂的事,可是一桌數十道菜實在太浪費,而且在吃之前還要用銀針戳來戳去,我寧可上城西大街吃個窩窩頭來得自在。」
其實,也不是皇宮內苑不好,而是好得叫人吃不消。
一早起床洗個臉、換件衣服是件輕鬆的事,可是在一干宮女的堅持下,化簡為繁地非得磨蹭半天才出得了門。
本來還要穿上花盆底鞋,不過她穿上後,就一路跌跌撞撞,索性小性子一使便光著腳丫子任意行走,因此引來不少側目的蔑光,讓人更加難受,有種格格不入的排斥感。
這樣一舉一動都遭人「監視」的感覺悶得很,所以,她好想飛過那道牆,去呼吸自由的氣味。
「別任性,等我忙完了就帶你出宮玩。」胤端起阿哥的架子一訓。
趙曉風覺得委屈地扁扁嘴。「又不是我自己要來,你凶我。」
「皇宮有什麼不好?珍禽異獸,瑪瑙珍珠,還有一大堆人供你差遣。」
「你覺得她們是真心的在服侍我嗎?你看不到的時候,她們可是一張張嘲弄的笑臉。」她們當她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野婦,老用她聽不懂的言語在背後指指點點。
「我……」他一開口就被打斷。
「長白山上有更多珍奇的鳥獸,不怕生的任由我觀賞而不是珍藏,瑪瑙珍珠於我有何用,山上又用不著……」
「閉嘴!」胤凌厲一喝,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和怨言。
「你吼我?」
冷吸了口氣,他緩下語氣說道:「是我疏忽了,沒注意到下人的態度。」
「她們都對我好壞,說什麼我是成不了鳳凰的烏鴉。」她好傷心,她從來就沒有當鳳凰的意願。
烏鴉不好嗎?還不是一樣棲息在枝頭上。
「我會懲罰她們為你出氣,以後便沒人敢在我背後搞小把戲。」他知道那是女人的妒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