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出去,但腳彷彿被釘住了似的動彈不得:她想尖叫,但聲音忽然間全都鎖在喉嚨深處,發不出來。
剛剛明明沒有人的,只有她跟棒棒……但現在她卻看得很清楚——
「嗚,汪汪汪……」棒棒仍在發出憤怒的吠叫聲,甩動著頭,想甩開頭上的那名淘氣男孩。
魯心嵐的腦袋霎時飄過了三個字:見鬼了!
「阿姨,你可以看得見我嗎?」小男孩笑得很開心,「飄」到她面前。
「我我我我……」看著剎那間來到她面前的小男孩,她結巴得說不出話來。媽呀,她不會是真的遇到阿飄了吧?
誰來告訴她這是夢,是她突然間睡著了在打盹?
「阿姨,你真的可以看到我嗎?我好高興哦,你是這一年來第一個可以看得到我的人耶!」小男孩快樂的又叫又跳。
「……我我我……你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驚懼的後退了好幾步,惶恐的瞪著那笑容可掬的小阿飄。
「因為這裡是我家呀。」他騰空飄浮在她面前,直視著她說。
「這裡是你家?」魯心嵐愕道。
「對呀,我死了之後,我媽咪和把拔他們就移民到國外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住在這裡。阿姨,你怎麼會來我家?你是小偷嗎?」他揚起天真的笑臉問。
被誤會成小偷,令魯心嵐忘了害怕,急忙澄清,「我不是小偷,我租下了這裡。」
「這麼說,阿姨以後要住在這裡嗎?太好了,這樣就有人陪我了。」
等等,不對,他剛說什麼,他說他死了,這麼說他真的是……鬼!
「啊——」魯心嵐放聲尖叫,再往後退了一大步。
「阿姨,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小男孩關心的「飄」到她面前,沒再理會繼續對著他狺狺嘶吼的狗兒。
看著那張透明的小臉靠得她極近,她倒抽一口涼氣,屏住了氣息。
「阿姨,你沒事吧?」見她張大眼,只是瞪著他不說話,小男孩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魯心嵐立時覺得好像置身在冰庫裡,從頭麻涼到腳,不過聽到他稚氣的話,再看著那可愛的小臉蛋,一向喜愛小孩的她心生不忍,忍不住脫口問:「小弟弟,你幾歲了?」
「七歲,啊,不對,我死後又過了一年,今年應該八歲了。」
才八歲,還是這麼小的孩子哪!
「那麼……你是怎麼死的?」注視著他那小小的身軀,童稚的容顏,魯心嵐對他的懼意陡然減少了不少,反而油然生起一抹憐惜。
「我是出車禍死的……阿姨,你是在為我難過嗎?沒關係,我已經不痛了哦,被車撞到的那時候,是痛得快死掉,但後來真的死掉後,就不再痛了。」
聽到他帶著童稚的語氣,對自己的逝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再想到他小小年紀就枉死了,魯心嵐忍不住鼻酸。
情不自禁的想將他小小的身軀抱入懷裡,好好的疼惜,卻撲了個空,他的身子穿過了她的身軀。
「阿姨,你忘了我是鬼嗎?你沒辦法碰到我哦。」小男孩飄回她面前,說得天真無邪,眼裡卻隱隱流露出一絲憾然。
魯心嵐心疼的瞅著他,縱使他是個幽靈,但他還只是個孩子呀,最初的懼意此刻已消失大半,她柔聲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崔若梵,我媽咪和把拔都叫我小梵。」
*** *** ***
回台兩天,桑史皓大概整理好家裡與公司的事後,想起好友的請托,便撥了個空來到這個傳統的社區。
「不要跑,給我站住!」
「被我逮到,非把你的狗皮給扒了不可!」
「你這畜生,不宰了你我不姓王!」
聽到一陣雜沓的怒斥聲傳來,他沒有理會,他一向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前面要去的地方,巷口有點窄,他在路邊停下車,打算步行過去。
這時吵鬧叫罵的聲音離他愈來愈近,他舉目看去,就見一群人怒氣騰騰的追打著一隻黑色的狗兒。
忽然間,那隻狗猛然朝他飛奔而來,一靠近他,便抬起前肢撲到他身上,一臉親暱的對著他汪汪吠叫著。
他還來不及反應,那群追打著拘的人裡,便有人怒氣沖沖的上前質問。
「它是你養的狗?」
「不是。」他吃驚的瞪著狗兒親熱的伸舌舔著他的手,尾巴還興奮的擺動著,前腿則拚命巴著他,一副跟他很熟絡的模樣。
「不是?那它為什麼會跟你這麼親,不只對你猛搖尾巴還舔你?」那群人憤怒的圍住他,擺明不信。
掃一眼那群怒不可遏的人,他淡聲開口,「在今天之前,我沒有見過這條狗。」
聞言,眾人不齒的怒喝。「你麥騙肖,看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只該死的狗絕對是你養的!」
桑史皓蹙眉,回頭瞟一眼躲到他背後,兩條前肢還緊緊纏抱他大腿,跟他裝熟的狗,它熱情的朝他吠了兩聲,無辜的狗眼骨碌碌的看著他。
現在是怎樣,它認錯主人了嗎?
旋即,他便否決了這個想法。不可能會有小狗認錯自己的主人,就算他的外表長得像它的飼主,但身上的氣味也不一樣,不可能會聞不出來。
所以,它之所以巴著他是……故意的?
「沒錯,你休想賴,賠錢!這死狗撞爛了我的水果攤,既然是你的狗,所有的損失你要負責賠償。」
「還有我的菜攤,它把我的菜全都踩爛了。」
「還有我的魚也全都被它給踩死了。」
「他把我的金孫給撞傷了。」
「還有我……」
一群人七嘴八舌,忿忿的索賠。
他睞向那些憤怒的人,知道不論再怎麼解釋,他們也不會相信他的話,除非它的飼主出現。
包圍著他的那些人愈罵愈激動,若是他敢說出拒絕賠償的話,他們恐怕就會群起而上給他一頓痛毆。
而「肇事狗」還巴著他的腿,在跟他裝熟。此刻任他說破嘴,只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他真的不是飼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