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禮!」冉隆升說,眼皮沉重地垂著。
「讓他們離開。」
看到他冷酷的目光,冉隆升對徐參將說:「下去等著。」
人走光後,冉隆升說:「你不請自來,如今傷養好了,還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跟你救敘舊嗎?」
「少來!」
無意與他多寒暄,韋檠面色一整。「我顯貴的時候到了。」
他的虛張聲勢只換來冉隆升喉結處的咕噥一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次是真的,我要你的『刺史令』助我成事。」他瞪著眼前的胖臉說。
冉隆升懶洋洋地擦著汗。「我會助你恢復酋長之位。」
「酋長之位?」韋檠發出怪異的聲音。「誰希罕那個!」
「你要什麼?」
「王位!」
「什麼?!」冉隆升耷拉的眼皮猛然翻起,驚駭的目光讓韋檠得意地笑了。
「你以為我三十年不得認祖歸宗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酋長之位嗎?別傻了,那會把我爺爺、我爹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
「你想做越王?」冉隆升臉上的贅肉彷彿要掉下來似的。
韋檠冷笑。「當年漢人趙佗可以做我百越人的大王,我為何不可?」
「犯上作亂,要殺頭的!」冉隆升雖然貪婪,但從未想過與朝廷為敵。
「你早已犯下此罪,可大人,你的腦袋不是還好好地長在脖子上嗎?」
冉隆升聞言,頓時面頰變成豬肝色,全身的肥肉瑟瑟發抖。「我冤哪!」
「你不配喊冤。」韋檠冷笑。本來他並不想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任何人,但現在他已經沒有時間,冼百合、馮君石,還有那可惡的董浩實在將他逼急了。
「做酋長可以,做王不行!」冉隆升不準備背叛朝廷。
「大人如果執意為難我,那這個——」他像變戲法似地取出一冊白色本子,拿在手中抖了抖。「你的死敵,馮君石大人可能會很感興趣喔。」
「你不可以給他!」冉隆升的臉色變得灰白,他哆嗦著身子伸出手,想奪那本本子,但韋檠指頭輕輕一彈,他立刻痛呼一聲縮回了手。
「我當然知道不可以,這上面記錄著你每次從我這裡得到的好處,或者說你從皇上底下掏走的財富。哈,稅收,這可真是貪官的好路徑啊。」韋檠像逗耍老鼠的貓一般玩弄著他。「馮君石早就在查你的底細,如果有了這個,呵呵,你知道他將會多麼感謝我。」
「你、你不能那樣,如果不是我命令他停止追查,你那個蠢蛋弟弟恐怕早已掀了你的底!」事態緊急,他終於不再那麼懶散,可他的聲色俱厲只換來對方輕蔑的一瞥。汗水成串地從他肥胖的面頰滑落,他氣急地問。「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的不多,你的『刺史令』和我所有秘洞的藏物。」
「『刺史令』可以給你,但糧草等物不在我手裡。」
「別騙我,我知道你已取得其中一部分,先把它們還給我。其他的,你不必擔心,給我『刺史令』,我自己會去取。」
「其他東西馮君石拒絕上繳,我並不知道東西在哪裡。」冉隆升試圖脫身,但韋檠早就瞭解他欺軟怕硬的個性,立刻凶狠地說:「少囉唆,那些東西是我費盡心機一點一點搜刮來的,你別想私吞!」
冉隆升不語,心裡卻在計算著自己的得失。
韋檠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害怕,便說:「那是我為完成大業籌措準備的物資,你必須還給我,等事成後,我定報答你。」
「你真能成事?」
「當然,已經準備就緒,就等孫、盧兩位將軍入陣。」他自信滿滿地說。
「原來你與他們早有聯繫!」冉隆升如夢初醒。「那麼說,七年前冼氏兩個兒子遇難也是你的傑作?」
韋檠手中轉玩著那本讓冉隆升恐懼的本子。「你還不算笨,雖然晚了點。」
「你真是個惡人。」冉隆升的身子往下墜,恐懼地瞪著他。
「與惡人同類的你沒有資格評論我。」他站起身,將屁股下的軟墊踼到他身上警告道:「明晚月升時,我等著你送來我要的東西,遲了別怪我出手無情!」
說完,他走出去,對著樓梯下喊:「送你們大人回去!」
看著他的背影,冉隆升心中感到一陣寒意,知道貪婪終於給他帶來了厄運。
在他看來,貪財好利是人之通性,屬於「小不善」。但竊國竊位,自立為王則是逆天「大惡」。他有膽巧取豪奪,卻無膽逆天而行,因此,面對韋檠的謀反,他整日惴惴不安,思而想後,無奈之餘想出一招「自保」的滑頭招數。
***
深夜,馮君石獨坐書房對著地圖沉思。又有一段石牆完工,下午他剛去看過新築好的牆,回來後馬上將這段新牆補加在地圖上。此刻,看著越來越完善的地圖,他心裡既有喜悅,也有憂慮。
連綿起伏的山嶺中,官軍與山賊都是他們的威脅。近來西江府的軍馬不時出現在雲霧山下的集市,而他妹妹幾天而被南梁山的賊王綁走,幸好冼崇梃及時趕到救回了妹妹,否則他不敢想像妹妹的遭遇將是怎樣。
身為地方官,他的責任不僅要避免與官府發生戰事,也要防止山賊作亂,這兩大威脅一日不除,此地的百姓就一日難安。
他的視線在地圖上徘徊,思索著該如何防範,當目光掃過圖上那些藏糧草珍寶的秘洞標誌時,他的思緒轉到了百合身上。如果她在該有多好啊,以她的能力,一定能看出山賊此次劫持馮媛的真正目的,也能與他合計如何加強對孫、盧的防範。
她離開已經十天了,他非常想念她,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除了兩天前一個快腳回來報信,說她已平安到達南海外,其他的什麼都沒說,他理解這是為了確保行程順利的需要,但他仍希望多知道點她的行蹤。
雷峒村的大都老和族人們不僅早已習慣她的遠行,而且個個對她的武功極具信心,因此並無人為她擔心,然而他卻無法安然度日。白天忙著處理各種雜事,尚且可以排解對她的思念,可是晚上,這種寂寞和憂慮讓他難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