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方恩典偷偷看著他的背影。他是那麼瘦削挺拔,連頭髮看上去都那麼有型迷人,還有他的手,剛剛捏著自己的臉,就像多年前一樣,那是對她的寵溺象徵……
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碰了碰,上面似乎還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後背,漸漸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最近實在太累了,又因為此際莫名其妙和范鈞剛緊繃多日的關係稍稍有了改善,就好像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下,在不知不覺中,她睡著了。
當范鈞剛終於完成這份企劃書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一晃眼,他竟在她的房間裡工作了一整晚。
把企劃書裝進文件夾中後,藉著淡淡光線,他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看著方恩典此時睡得像個無辜孩子的模樣。
這張讓他心繫多年的面孔,有愛、有恨、有怨、有怒,太多說不清的情緒,如今全化為滿腔的心疼。
半蹲下身,大手輕輕撩開她的髮絲,露出她光潔的額頭,他忍不住一股衝動,印下一個吻。
方恩典咕噥一聲,卻嚇壞了他,急忙轉過身。
她沒醒來,翻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冷不防的,枕低露出來的某個東西,令范鈞剛為之一怔。
他慢慢將那露出一角的細小鏈子抽出,直到整條白金鏈子展現在他面前時,他錯愕難解。
這條項鏈不就是八年前讓她不屑一顧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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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晚熬夜,再讓她睡一下,等到上班的時間快到了再去叫她。噢,對了,還有……」
睡得迷迷糊糊的方恩典隔著門板,依稀聽到范鈞剛和管家低低的對話聲。
「讓秀美準備些補身補腦的東西,熬些雞湯魚湯什麼的,千萬別放辣,她吃辣的身上會長痘痘,還有吩咐秀美不要搞得太油膩,她最討厭吃口味重的東西了,清淡些就好。」
「先生,您昨天晚上也一夜沒睡吧?」管家關心的問,「你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你要我吩咐秀美照顧好太太,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
「以前也是經常熬夜,這不算什麼。到樓下去吧,別吵醒了她睡覺……」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而縮在被子裡的方恩典忍不住濕了眼。
他……居然還記得自己的許多習慣,無論好的壞的,曾經他是全部都縱容著。
手伸進枕頭下,她摸出了那條每晚睡前都會看上一會兒的項鏈。
項鏈裡有他的辛苦和汗水,她知道,當年為了給她買這條項鏈,他替人家做苦工。
才十八、九歲的年紀,一天居然要打四、五份工,白天還要顧著上課,真不知他怎麼受得了?
鈞剛,當我真不知道你當年為我付出的一切嗎?
我是個傻瓜,可是你……比我還要傻上一千倍!
范鈞剛和管家來到飯廳,秀美正伺候著方子旭用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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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坐到方子旭對面,小傢伙正低頭猛吃,見到他,原本還笑嘻嘻的小臉一僵,就連拿著筷子的手也慢慢停下動作。
他極有禮貌的扯出一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容,起身向范鈞剛行了個禮,「先生,早安。」
當「先生」兩個字從小傢伙口中吐出的時候,范鈞剛英挺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前幾天這小傢伙還一口一聲爸爸的叫,如果不知情的人見了,會真以為他們是親生父子。
可才幾天工夫,這小子居然用這種禮貌到了極點、生疏到了極點的口氣叫他?
真是有夠刺耳,想糾正他的叫法,又愕然發現,這難道不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後果嗎?
當小傢伙敞開心扉想要把他當成父親時,他沒有理會,表現出一臉的憎惡,還用那種粗暴的口吻命令他離他遠點。
范鈞剛心底滿是悔意,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甚至希望時光能倒流,一切重新開始,給他個機會讓他學會怎麼去做一個好爸爸。
「小旭,你媽咪昨天睡得晚,今天讓她多睡一會兒,等一下吃完早餐,我開車送你去上學好不好?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坐我的車子去學校的嗎?」
方子旭再次露出那種禮貌生疏的笑容,「不用了,吃完飯我自己去學校就好,我會坐公車了。」
「可是坐公車的話會耽誤很多時間……」范鈞剛此時像個孩子般急於爭取,只要這小傢伙點頭,要他上天給他摘星星、入地給他找人參都行。
偏偏多次在他面前遭受責怪又接連幾次受訓的方子旭,再不敢對他要求更多,他幼小的心靈中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為這個繼父定位。
一開始,當母親說他就快要有爸爸的時候,他著實興奮了好幾天,母親的婚禮他不能參加,心中是有些委屈,但只要母親幸福,參不參加也無所謂。
從此多了個帥哥老爸,他幻想著以後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可沒想到多次的親近,換來的卻是對方冷漠的教訓。
他年紀夠大了,知道眼前這男人討厭自己。他一向有自知之明,自己成了惹人嫌的人,躲開便是。
匆匆吃完早餐,方子旭又萬分有禮的向范鈞剛道別,轉身上學去了。
望著那小小的身影,范鈞剛不禁在心底暗咒自己做人的失敗,如今,他居然連個孩子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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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范鈞剛的企劃書做得這麼完美!
當會議結束後,徐少傑一改往日對方恩典的看法,第一次對她的表現大大讚賞一番。
其實她也不是很笨啦,只不過有時候做事瞻前不顧後的,粗心大意些,讓人難免不放心。
她的企劃書也讓客戶十分滿意,當即決定簽約。
眾人開心的回到公司沒多久,快遞公司送來一份包裹要給方恩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