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變,而是他變了。
「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很願意做,也做得很開心,我為什麼要拒絕呢?」
她心裡納悶著。以前的蕭仕遠,只是表情嚴肅點,講話冷了些,但他的脾氣一向很好,可是自從他喝醉過後,脾氣卻變得有些大了。
「真的很開心?」他問得很不確定。
「當然呀。難道你現在假扮成我的男朋友,很勉強嗎?」
她笑起來的樣子,仍然帶著一股傻勁,可是他不但越看越順眼,還常常看呆了。「不,不勉強,我很願意的。」
這時,火車進站了,他帶她坐上第六節的商務車箱;找到座位之後,他讓她坐進靠窗的位置。
「哇,這是我第一次坐高鐵。」她感覺到很新鮮。
「這也是我第一次坐高鐵。」他有多久沒有旅行了?雖然今天不是去旅行,但他卻有著孩提時要去遠足的興奮心情。
「那個……我告訴你一些我家裡的事,免得待會穿幫了,好不好?」她問得很小心,怕他不想聽。
「好呀,多說一點。」他也想多瞭解她一些。
於是,車程之中,她開始對他說起有關她家庭的背景。
「我父母是小學的校長和老師,我在家排行最小,上頭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姊姊;哥哥是清大研究所畢業,目前還在念博士班,並且在學校擔任助教;姊姊是台大醫學院畢業的,目前是住院醫生;我門三兄妹都各只相差一歲。」她自嘲地笑說:「我哥和我姊都很會唸書,他們都很厲害,我是我家最笨的。」
「會唸書並不代表一切。」他明白了,原來一屋子的高材生,才會造就她那麼自卑的個性。
「是呀。我爸媽人很好,你只要隨便應付他們就好。過一陣子,我會跟他們說我們分手了,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
「都還沒有當你的男朋友,你就說分手這種話,你也太小看我了。一他閉起眼睛,假裝睡覺,不想聽她講這種廢話。
究竟是怎麼樣的成長環境,怎麼會造就歐陽晴這樣自卑、怯懦的心態,好像永遠都會做錯事的樣子?今天,他就可以一探究竟了。
她看他閉上眼睛,以為他不想再聽了,也就靜靜的沒開口。他自己還有那麼多煩惱的事沒解決,今天願意陪她回家,她已經很感恩了,實在不想給他多添麻煩。
她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今年農曆年時她回家過一次,在家裡住了兩天,之後連端午節都沒有回去。
想起父母,她是又愛又怕。這幾天,越接近回家的日子,她越是沒辦法睡好覺,常常睜眼到天亮。
在火車過了台中之後,也許是那行車的規律晃動,也許是有他在身邊,她終於不敵睡意,靠在蕭仕遠肩上睡著了。
一向都是她看著他睡著,今天換成他看著她入睡,這感覺很奇特,讓他可以毫無顧忌的盯著她看。
他當初怎麼會認為她跟小歆長得很像?其實她們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小歆是個早熟世故、事事力求完美的女人,她的情緒一向很淡,沒有什麼大喜大悲;而歐陽……
明明有些年紀了,卻是這麼的長不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他對她才一點點好,她就感動到像是獲得了全世界。
他一直知道小歆的不快樂,畢竟那是寄人籬下的悲哀,所以他竭盡所能的照顧她、疼愛她;他當她是小公主,奶奶當她是小寶貝。
再看一眼肩膀上的小臉;歐陽的膚質從原本的蠟黃變得白皙,那是在雁妮的教導下,她日日勤勞保養所換來的成效。
她身上的T恤也不再像布袋般寬大,而是符合身形的剪裁;下半身的牛仔褲更是低腰款,配上一條銀色流行珠鏈皮帶,整個人變得有活潑又亮眼。
幾繒烏亮的髮絲垂落在她頰邊,他忍不住勾起那髮絲,順回她的耳後;她真的很努力在成長,那他呢?
婚期一天一天逼近,他是應該要去找小歆問清楚,不該再逃避下去,可是,他完全失去了去漁村的動力。
高鐵的速度很快,在他都還沒有想得透徹時,廣播已經在提醒左營即將到站。
「歐陽,快到左營了,你醒醒。」蕭仕遠輕聲喊著。
歐陽晴眨著睡眼,發現自己居然在他肩膀上睡著了,帶著窘困,連忙說:「對不起,我睡著了。」
「幹什麼說對不起,準備下車了。」
她連忙想要提起那一袋要帶回去孝敬父母的見面禮,他搶快一步幫她提走,拗不過他的堅持,只好讓他提著。
出了高鐵站,他和她直接坐上計程車,到達歐陽家時才九點。
歐陽家位於一個小型社區,是一整排三層樓透天房子中的一棟;歐陽家在當地很有名氣,畢竟是優質的書香家庭,受到地方人士的尊崇和敬仰。
站在鐵門外,歐陽晴卻沒有勇氣按下電鈴。
「怎麼了?」蕭仕遠看著她那緊繃的臉色。
她深吸了一口長氣,才抬起顫抖的手指,按下大門旁的電鈐。
菲傭走出來開門,用著不標準的國語問:「你找誰?」
「我是歐陽晴。」
「歐陽晴是誰?」新來的菲傭不認識她。
「我……我是……」
蕭仕遠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腰;她連面對菲傭都無法理直氣壯,看在他眼裡,只覺得有股莫名其妙的怒氣竄升上來。
*** *** ***
歐陽家寬大的客廳裡,有著一整面牆的書櫃,還有幾幅山水潑墨畫,更高掛著幾幅「作育英才」、「春風化雨」、「百年樹人」、「杏壇之光」等等的區額。
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張原木雕成的大茶几,上頭擺放著一整套茶具,圍繞在茶几四周的,全是木製的手工椅。
蕭仕遠曾以為歐陽的家境不太好,才會讓她半工半讀地當服務生賺錢,甚至只能和同學共租一間房子,看來他是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