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丫頭突然來報,「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哦,快叫他過來。」一聽到兒子,盛夫人喜悅全寫在臉上,拉著吉人的手,笑得闔不攏嘴。「正好,你也很久沒見到淵兒了吧?」
「是,姨娘。」
吉人臉上陪笑,心中卻不禁暗自著惱:真倒霉,她還樂得不見呢!
不多時,盛家大少爺盛淵,虎步往花園裡走來。
吉人不情願地轉頭瞥他一眼,登時心跳如鼓,咚咚咚地起伏不定。
盛淵正審視著她,一路走近,銳利的眼眸始終定在她身上。
兩人本是兒時的玩伴,如今歲月飛逝,昔日骨瘦如柴的青澀少年,身材已經變得十分高大偉岸。
他幹麼這樣看她?吉人心中暗忖。
盛淵面色黝黑如炭,目光如電,五官深邃俊朗。
吉人被他看得雙頰發熱,不禁心想,他這樣看人,簡直教人頭皮發麻。
「淵兒,快來看看誰來了。」
「哦,惠家大姑娘。」
盛淵含笑在她們對面坐下,朝惠吉人淡淡點了個頭,揚起一邊嘴角,邪邪笑道:「你來了,好難得。」
「瞧瞧,咱們吉人是不是出落得越來越美了?」
既然母親提起外貌,盛淵便極不客氣的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她一番,嘴角若有似無的微笑。末了,只虛應兩聲,「美!美!」
吉人必須極力穩住手上的茶杯,才能勉強控制自己,別把熱茶全潑到他臉上去。
他看她的眼神、他嘴上的笑,既輕佻又曖昧,模稜兩可又不置可否,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盛夫人不知兩人心中各自暗潮,還攬著吉人肩頭笑問:「你們到底多久沒見面?一年多了?還是兩年?」
應該是……足足三年兩個月。
吉人恨恨的低頭尋思。
那時盛淵剛滿二十,生平第一次出遠門。
他是盛家唯一的繼承人,老總管奉命帶他四處見識,認識各地的風土民情,及盛家在各處發展的狀況。
盛老爺子為人篤實,做生意最求穩健,對盛淵期望甚深。
將來,盛淵可得把這所有產業延續下去,繼往開來。
就在臨行前一天,盛淵不知發了什麼癲,突然偷偷跑到惠家,扯她的頭髮,把她弄得大哭。
她還記得當時,媒人婆來家裡為她說親,說她十五歲及笄了,正是待嫁好時候。她躲在畫屏後偷聽,不料被爹爹發現,發了一頓脾氣,將她趕到後花園。
正好,盛淵也在那兒,他問她怎麼跑得那麼喘,她一五一十說了,沒想到盛淵居然大為光火,死命瞪著她,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她聽說他要遠行,開心的拍手叫好,盛淵就突然發狂了,差點沒抓破她頭皮,直到她嚎啕大哭,才倉皇罷手。
她哭得面紅耳赤,足足哭了一整晚,還發誓永遠不見他——
吉人恍恍惚惚地憶起他當年的模樣,跟眼前俊朗的男子相比,她幾乎不認得了——才三年兩個月,男人的外表,竟轉變得如此之劇嗎?
「吉人?」盛夫人發現她呆住了,出聲叫喚。
「呃,」她猛然驚醒,連忙點頭招呼,「表哥。」
「不敢不敢,還是直接叫我盛淵吧!」
盛淵笑意更濃了,左頰酒窩深陷,黑眸定定勾著她,裡頭釋出一抹奇異的光彩,好像帶著一絲絲玩味,又似暗藏深意。
「……」吉人被他看得臉上驀地泛起一絲薄紅,尷尬的別開臉。
「淵兒,許久不見,可不准胡鬧了。」盛夫人見她似乎不怎麼高興,怕他們又拌嘴,連忙事先警告。
「我怎麼胡鬧了?又不是小孩子,娘也忒多心了。」盛淵哈哈一笑。
盛夫人對兒子點點頭,又說:「我們正在說吉人的婚事呢!」
「哦?」他挑起眉,興味盎然地注視著吉人。
盛夫人親熱地轉向她,問:「媒婆肯定跟你爹爹提了不少人選吧?你看了如何?可有中意的?」
她瞥了盛淵一眼。
不知怎麼,有他在,她突然不想多說了。
「女孩兒家的婚事皆由父母做主,我娘走的早,爹爹自會拿主意。」她淡淡推說。
盛夫人點頭稱是,正要稱讚她懂事。
不料,盛淵突然失笑,還前俯後仰,笑得樂不可支。
「我耳朵長蟲了沒有?你有這麼聽話?怎麼十五歲嫁到十八歲,到如今還是大姑娘一個呀?」
「淵兒!」盛夫人生氣的瞪了兒子一眼。
盛淵摸摸鼻子,勉強住口。
盛夫人才回眸對吉人笑說:「等你訂了日期,差人來說一聲,你母親走的早,我這個姨娘,好比你生母一般,該幫著盡一份心力才是。」
「謝謝姨娘。」吉人不自在地扯動唇角,看也不看盛淵一眼。
彷彿沒聽見他悶悶的笑聲。
也沒看到他一直盯著她,熠熠黑眸,流光閃爍。
「時候不早了,姨娘,吉人該告辭了。」她放下茶杯,向姨娘點頭施了一禮。可惡的盛淵,毀了她的好心情,她已經沒興致再待下去了。
「這麼快……」盛夫人略感失望,「那就讓淵兒送你吧!」
「什麼?要我送」盛淵一愣,哀叫起來。
「不,不必麻煩了。」吉人連忙搖頭,也嚇壞了。
盛夫人完全不理會兒子,只看著外甥女,正色道:「什麼話,一定得這麼辦,讓淵兒代我過去一趟,跟你爹爹招呼一聲,你別推辭了。」
如今兩家關係不好,她心頭著實難過,自己視作女兒般的外甥女們,都不能時常往來。
她平時苦口婆心的勸,要丈夫對惠家老爺寬容些,無奈丈夫就是不肯聽。那敢情好,既然老頭叫不動,乾脆讓兒子前去惠家請安吧!
吉人明白姨娘的意思,不好反對。
「惠大小姐,這邊請。」
盛淵只好姍姍起身,拂袖一擺,恭請小姐先行。兩人並肩走出花園,登上座轎,轎子搖搖晃晃起行,慢悠悠的走入街頭。
吉人極不自在,腰桿兒打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須臾不敢稍動。
煩死了,她早說不必送,盛淵明明也不情願,幹麼不推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