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勸他了,真要用兩條命去賭那片刻的恩愛?
雙瞳對上他染著濃情的眉宇,點點滴滴都是對她無盡的呵護。
她不明白,他因何情癡至此,更加不懂的是,她心裡那不停湧出的熱流,也在催促著她——答應吧!轟轟烈烈地燃燒,絕對比了無生氣地活著更好。
「從今而後,你別再叫我小姐了。」在他面前,白蓮聖女將永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沒有美貌、有些單純、又執著到近乎頑固的寒孺。「喊我的名字吧!」
「你——答應了!」正升起的陽光照在他喜悅的眉眼上,熠熠光彩,那是畫筆難描的美景。
她輕頷首,允了婚姻,同時也許下終生。
或者她會成為白蓮教立教以來唯一叛教的聖女,遭到全江湖的追殺,然而,她不悔。
「寒孺。」他用力抱緊她,感受到這小巧身軀裡散發的強烈意志,心頭是說不出的感動。「我必不負你、絕不相負。」
「嗯。」她淡淡地笑,知道自己正往絕路上走,但心裡卻很開懷。
他曉得她並未完全相信他能給她帶來幸福,事實上,他自己對這計劃都不太有把握,但二月桃花都能開,焉知他無法從皇帝手中搶到她?
「寒孺,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去佈置幾件事,你且在白蓮教裡住著,等你滿二十歲,你我再相見。」
她也不問他想做什麼,只乾脆地點頭。
「需要我給你什麼幫助嗎?」
「不必,你就跟過去一樣生活就好了,待時機成熟,我自會來尋你。」
「好,我等你。」
「寒孺……」他考慮著該如何坦誠自己的身份。「再相見,我若已非司徒空,你……介意嗎?」
「你想變成誰?」
他想著各式說辭,卻不盡人意,不如直截了當來得好。
「魔主。」
她愣了一下,彷彿間,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當日剿滅魔教時,她曾對一名奴僕手下留情,那人滿身血污,根本看不出容顏為何,但她始終沒忘記那雙執著的眼。
而今再看司徒空,竟與那魔教倖存者如此相似,他們會是同一人嗎?
魔主和白蓮聖女?是天賜良緣?還是一場笑話?
未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結果,但是……凝視他堅毅如山的眼,是何等的穩靠與忠實,她心動了,情如潮湧。
「魔教若肯收留,寒孺自當嫁夫隨夫。」
「你可要想清楚,這決定一下,你再也享受不了聖女的尊祟。」
「比起做聖女,我更想當一個真正的寒孺。」這事說來也許沒人相信,在白蓮教生活了十多年,沒人喊過她的名字,連救她性命的聖主都不曾。她太醜了,丑到沒人肯正眼看她,等她當上聖女,大家也只注意到她頭上的光環。她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因為厭了被人以『丑妞』、『聖女』地亂叫,難得有人肯正視她,為什麼要拒絕?她歡喜都來不及。
他笑了,握著她的手。「終有一日,我會叫全天下遺忘聖女,只記得寒孺之名。」
她也跟著笑,掛著面具的臉龐牽扯出詭異的弧度,不美麗,卻別具一番風情。
「我只願今生有一人呼喚我的名,足矣。」
他第一次看到她戴著面具有了表情,心跳不停地加速,癡了、呆了,怎麼也收不完這特殊韻致。
第五章
白蓮教是一個很古老的門派,正因為歷史悠久,所以缺乏生氣。
寒孺在教裡生活了十餘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孤寂,直到認識司徒空,平穩的心湖起了波瀾,才知道自己早受夠這種沉悶、一成不變的生活。
他走了……五天吧,她感覺像五年那麼長,恨不能立刻過二十歲生辰,看他怎麼顛倒乾坤,帶她離開這無聊的豐籠。
她有信心,他的承諾會兌現,沒有任何原因,她就是盲目地信任他。只是……
「還要等兩年半啊!」五個晨昏已讓她煩躁不已,那近千個日子,該怎麼捱?
「啟稟聖女,聖主有請。」大管事來報,眼神躲躲閃閃的。
寒孺暗自戒備,位高不一定就是幸運,很多人等著看她出糗,這大管事以前人不錯,可上個月去一趟京城回來之後,就長了心氣,特愛挑下人的刺,被她訓了幾回,現在大概是來報復。
「我知道了。」冷漠的聲音還在空氣中飄蕩,她人影已杳。
大管事打了個寒顫,雖說玄女功稟性陰寒,但練到聖女這樣冷氣外露的……
「她功力到底有多高啊?」忍不住小小後悔不該跟聖主打她的小報告。
可聖女是白蓮教代表,總不能看著她行差踏錯卻不管吧?轉個念頭,她又自覺給白蓮教立了個大功,得意洋洋地離開『歡園』。
寒孺來到密室,曲指叩門。
「進來。」裡頭傳來一個寒厲的聲音。
寒孺恭身推門而入。「徒兒參見聖主、諸位護法。」
「聖女免禮。」眾人皆道。
在白蓮教裡,聖女的地位高過一切,但實際掌權者卻是聖主和十二護法。
「坐吧!」現任白蓮聖主、也是寒孺的救命恩人指著一個蒲團道。
「謝聖主。」
「已過半年,你的面具也該換了。」說著,素手輕彈,薄如蟬翌的面具平整地飛到寒孺面前停住。這手功力不普通,放眼江湖,能敵者不過十幾二十人。
「謝聖主。」寒孺接下面具,被上頭暗蘊的內力震了一下。大管事果然在她背後搞了小動作,否則聖主不會用這種隱秘的方法警告她。只是不知大管事告的是什麼狀?
她不動聲色,螓首微低,迅速撕下舊面具,再戴上新的。
她動作其實很迅速,但密室裡的十三名女子,皆是一代高手,即便有年過八旬者,眼力依然好到一隻蚊子自面前飛過,還能拿把飛刀將其一刀兩斷。
當寒孺臉上的疤痕暴露出來,眾人眼中無不藏著厭惡。
要說白蓮教歷代聖女,寒孺的武學天分絕對是第一流,這些護法在她的年紀都沒有她手底下的藝業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