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她的真心誠意……殷玄雍眼中掠過痛苦的神色,又隨即掩下。
「我的璽印呢?」府外還有人等著他,這時候不得不求助於她。
何曦走到桌案旁,拉出抽屜下方的一處暗格,取出一個錦囊。「在這裡。」
看著她手中的錦囊,殷玄雍強自冷硬的心開始動搖了。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卻涵蓋了他們這十年來相處的一切,她懂他,知道他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如今他卻要將她摒除在心門之外。
他渴切地望向她,想在她眼中找到他所冀望的柔情,但,他失望了,除了恭順外,他什麼也找不到。
有所冀求之後的失落反而更加傷人,殷玄雍惱怒地奪下錦囊,邁步離開書房。 何曦安靜地跟在後頭,凝視著他的背影,只有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她才敢讓那深刻的愛戀浮上眸心,貪婪地將他印進心坎。
還能這樣看著他,她已經夠滿足了,即使他對她不語不笑,連聲怒吼也不給她,她也無所謂了。
「哇、哇、哇,玄雍兄的住所這麼漂亮啊?」突然有抹人影迅捷地衝進院子,嘴裡嚷著驚歎。
看清來人,然後又看到有道頎長的身影隨他之後進入,殷玄雍臉色沉了下來。
「我不是叫你們在外面等?」
「很悶吶,而且你平常都不肯讓我們來,難得有這個機會,當然要進來瞧瞧嘍!」長相俊俏的班羽痞痞地笑道,完全沒將他的怒容放在眼裡。
他大大方方地繞著院子遊走,東瞧西看。
「只不過美輪美奐了點,幹麼那麼神秘不讓人看?我又不會把整間房子搬走……咦?」看到跟在殷玄雍身後的何曦,那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這個姊姊長得好美呀!」
殷玄雍心一凜,趕緊將何曦擋在身後,用殺人似的眼光逼退那只已準備探出的祿山之爪。
班羽這小子輕浮風流、性好女色,被他沾惹過的女人不計其數,這麼危險的人物他擋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傻到讓他有機會踏進誠王府發現何曦的美貌?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讓他找到漏洞鑽了進來。
「安懷。」殷玄雍對另一個男子示意,要他約束一下他的拜把兄弟。
「班羽……」聶安懷正要去拉他,卻被他一溜煙地閃了開。
「都進來了,至少也讓我喝杯茶再走嘛!」班羽笑嘻嘻的,眼睛直繞著何曦轉。「姊姊叫什麼名字啊?要不要跟我說一下?」
「奴婢何曦。」從他們的互稱已認出他們貴為小王爺的身份,何曦恭敬回答。
「你不用理他!」殷玄雍喝道,只差沒衝上去將那雙賊兮兮的眼珠子挖出來。
「那麼凶?」班羽咋舌,眼中閃過一抹淘氣的光芒。「之前都帶一個傻大個來掩人耳目,不讓我知道你府裡還藏著這樣的絕色,要不是認識這些年來早已將玄雍兄的個性摸透,我還以為你真的在乎這個小奴婢呢!」
「她什麼也不懂,帶她出去做什麼?」殷玄雍輕蔑哼道。還不是時候,她還沒表露出感情,他不能就這樣承認他在乎她,更何況,他也不想當著這兩個閒雜人等的面,說出那些他只想在她耳邊傾訴的愛語。
那時會收下那名貼身侍衛,純粹是因為被長輩們念到煩了,加上為了安全考量,不得不接受了這份「好意」。一年前,當他的武功已高出侍衛許多時,便已經將那名侍衛撤除掉了。
說是掩人耳目也行,他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他還收了個貼身女婢,尤其這個女婢還如此溫柔解語、甜美可人,他當然只想把她藏在府裡不讓人看見。
何曦幾不可見地一震,被他無心的話凍得渾身冰冷,十年來隱於心頭的自卑全都狠狠地撲了上來。如他所言,任他再怎麼寵她,在他眼中她依然只是個低下無用的婢女,她憑什麼愛他?
「秀色可餐呀,光是跟在旁邊看到心情都好。」班羽動作快得很,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上前將何曦的手握在掌中又揉又捏的。
這小王爺的手比她還柔還軟……何曦愣住,為那奇異的觸感所惑,一時忘了將手抽回。
殷玄雍一回頭,正好看到這副情景,怒班羽隨便對他的人下手,更怒她沒有絲毫掙扎,他狠瞪著他們,等著她將他甩開,卻越等越心寒。
為什麼?她真將自己視得如此卑賤?只要是尊貴的對象,她就可以奉獻出她的忠誠?這個陡然竄過的念頭使他胸口一窒,臉色變得鐵青。
「如果你覺得她那麼沒用的話,不如把她送我好了。」不知死活的班羽還發出更駭人的言論。
何曦一驚,這才回神,趕忙將手抽回,不安地朝殷玄雍望去,那蒙著冷然冰霜的黑眸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會的,他不會這麼狠的……她不斷告訴自己,卻怎麼也抑不下那狂跳的心。
直接拒絕啊,他在遲疑什麼?殷玄雍在心裡拚命對自己喊著,但他的唇卻動不了,腦海裡滿是她那時對他說過的話——奴婢的身子和性命早巳不屬於自己。
她的給予,是她的覺悟。只要擁有她,就能佔有她,不只因為那人是他,不只是他……這個發現讓他心冷到發顫。
「班羽,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見殷玄雍臉色不對,聶安懷出聲制止。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班羽就像被踩到痛腳一樣暴跳如雷。
「是啦,我就是這麼任性,我就是這麼不知好歹,用不著你管!」班羽對聶安懷怒扮了個鬼臉,然後轉向殷玄雍。「哎喲,玄雍兄,把她給我嘛,反正只是個奴婢罷了。」
何曦屏住呼息看他,一顆心忐忑不已。
殷玄雍對上她的眼,這一瞬間,他不知道該為自己在她心中無足輕重而痛,還是該為她屈服命運威到心疼。須臾,他深吸口氣,緩緩開口——
「何曦,你自己決定。」
他在賭,賭一個他人生中最大的賭注,結局不是全然地擁有她,就是全然地失去她。他不得不下這個賭注,因為若不如此,他在她心目中永遠只是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