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做?」殷玄雍下顎繃得死緊,咬牙冷問。
誠王爺和夫人對視一眼,兩人臉色慘白,誰也不敢回答。
之前的逼婚不成,讓他們更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另尋對策。他們以為若是能讓玄雍碰過其他女人,他對何曦的依戀便不會那麼深。雖然無法立刻將何曦從他心裡拔除,但一而再、再而三,只要他選擇一多,分散了心思,自然而然也就不會再那麼執著於她。
於是他們布下這場局,一個負責引開何曦,一個負責灌酒,原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出了差錯。
「敢做卻不敢承認?」差點被父母出賣,讓殷玄雍氣到極點。
隨後而至的何曦剛好聽到這句話,盛怒的他、心虛的王爺夫婦、還有以為會飛上枝頭卻落到如此不堪的綠萍,只一眼,她已明白了整個狀況。
難怪夫人整晚都心神不寧,原來……一時之間,她為他們感到悲哀,卻又忍不住同情他們。何曦輕歎口氣,走進院子,將蜷坐在地的綠萍扶了起來。
一看到她出現,王爺夫婦已提到喉頭的心歸回了原位。他們想奪去她的受寵,如今卻又不得不仰賴她的受寵來為他們求情。
「別理她。」殷玄雍擰眉,一心只想幫她出氣。
「讓一個姑娘家這麼狼狽……」何曦沒把話說全,但任誰都聽得出來是在責怪他。已有不少聞聲而來的奴僕躲在院口處偷看,這對綠萍的懲罰未免太重了些。
「她野心勃勃想取代你的地位,你還幫她?」怒她不懂得保護自己,連別人欺壓到她頭上都還溫柔以待。
何曦沒回話,喚來一名婢女將綠萍帶離這裡。「他們這樣做也沒錯啊……」她低喃,好似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件事你也有份?」殷玄雍聽見,倏地攫住她的手,逼她面向他。
不,他之前才警告過她的,她不會這麼過分……他不斷在心裡嘶喊著,但她那句話,和她不在房裡的事實,卻讓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一切皆因她而起,由她來扛下這項罪責也無妨了……何曦淒惻淡笑,抬頭平靜地望向他。
「是的……」她抽了口氣,手臂上瞬間收緊的力道,疼得她幾乎痛囈出聲,她咬唇忍住,強迫自己直視他那雙痛極、恨極,綻著如刀銳光的厲眸,那視線完全將她的心割碎。
「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他想給她一切,她卻什麼也不肯收,還將他的全心全意棄若蔽屣。
「……尊貴的主子,」事已至此,她無路可退,只能昧著良心吐出天大的謊言。「奴婢對您忠心耿耿,以您為尊,即使您要奴婢死,奴婢也絕無二話。」
如果她真做得到她所說的,她也不會這麼痛苦了,她愛他,愛著高不可攀的小王爺,卻又不得不狠心說出這明知會讓他對她心冷心死的話,將他自她身邊推開。
「我該慶幸嗎?」殷玄雍笑了,森冷的黑眸裡卻一絲笑意也無。「所以我佔了你的身子、予取予求,你也不曾想過要拒絕?」
「奴婢的身子和性命早已不屬於自己。」即使她現在全身虛軟,也必須強撐著繼續站在他面前。就這樣吧,讓她將他傷透,讓他對她再也沒有任何眷戀……
霎時間,殷玄雍全身冰冷,只能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如此殘忍又如此美麗的她。他若不是她的主子,她就不會倚在他懷裡?他若不是她的主子,她就不會在他身邊留了這許多年?
多順從?多聽話?他何其有幸擁有這麼一個忠心的奴婢?
她竟用這種無情的字眼將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抹滅,狂猛而起的怒意幾乎讓他當場失控。鬆開對她的鉗制,他黑湛一片的眸子裡除了深沉,其他什麼也看不到。
「搬出我的房,」他緩緩輕吐,一宇一句都清晰冷硬。「別讓我染上仗勢欺人的惡名。」他不再看她,轉身傲然離開。
像有道雷狠狠擊中了她,震得她無法呼吸,任由那寥寥數字在她耳邊迴盪。他受夠她了,如他之前所說的,她一再濫用他對她的容忍,終於將他逼到已無法再原諒她的地步。
遠離他、割捨掉他對她的愛,這不是她要的嗎?但為何……心會這麼痛……何曦茫然地抬起眼,看到王爺與夫人歉疚卻又欣喜的樣子,看到其他人有同情、有鄙夷的表情,但除了那抹因他而起的痛,她的心已沒有任何感覺。
「何曦,你先跟我一起住吧。」聞訊趕來後,杜大娘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時才上前握住她的手。
那慈母般的溫暖讓何曦再無法承受,只能任由大娘將她帶離,一路上螓首低垂,不想讓滂沱而下的淚被別人看見。
*** *** ***
殷玄雍不僅將她逐出他的房,更將她逐出他的生活之外。
不喝她熬的粥,不穿她為他備好的袍子,他對隨侍在旁的她視若無睹,漠視她漠視得徹底。
他一直告訴自己,她其實對他是有感情的,只是礙於身份之別,所以只能隱藏心意。每每一思及此,他就忍不住想原諒她,但心靈深處的另一抹聲音卻總是擾得他心慌——不,她說的都是真的,是他自視過高,才會驕傲到不願面對現實。
他需要她表態,即使只是一點點讓步也行,讓他知道她隱藏的想法、知道他對她而言真正的地位。所以,他強迫自己狠下心,就算她憔悴了,就算她的笑容染著愁苦,這一次他也絕不退讓。
只是,推拒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再加上心神不寧的結果,他身邊的大小事也變得不順了起來。
這一天,稍早才離開誠王府的殷玄雍又匆忙趕回院落,直往書房衝去。聞聲而來的何曦踏進時,正好看到他將書房翻得天翻地覆。
「小王爺您需要什麼?」即使這些日子以來碰了不少釘子,何曦仍不曾忘記自己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