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弘曙?」允秘狐疑地打量著那男子。
他的兄長太多了,兄長所生的子女加起來少說也有上百人,除了幾個常見的,其餘他根本認不得。
「他是七哥允佑的長子弘曙,以前隨我西征多年,這兩年才回京,你自然認不得他。」允禔漠然說道。
「原來是七哥的兒子。」
允秘點點頭,沒感受到允禔眼中的冷漠和厭惡。
「你們要去哪裡?」
「你希望我去哪裡?宗人府?」允禔冷笑道。
允秘怔了怔。
「我怎會希望你去宗人府?」
他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宗人府是圈禁犯了罪的皇族宗室子弟之處。
「你的皇四哥叫我去遵化守皇阿瑪的陵,過幾日就要離京了。」
允禔冷哼,別過眼不看他。
「守陵?」
允秘的一雙大眼更顯得困惑不已。
「是啊,守陵。我可沒你命好,你這輩子押對了寶,以後就什麼都不用愁了。」允禔譏諷地笑道。
允秘似懂非懂地望著他,不明白他所說的「押對寶」是什麼意思?
「允秘,我現在問你一句話,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說。」
允禔忽然沈下臉,狠狠咬著牙問。
「什麼?」
「皇阿瑪駕崩那個時辰,你到底聽見皇阿瑪說把皇位傳給幾阿哥?」
允禔壓低聲音,瞪著他的雙眸中閃著陰寒的光。
「四阿哥呀!」
允秘不知道他何以這樣問,想也沒想便答了。
允禔重重抽口氣,兩眼寒光直閃,好半晌才悻悻然地一笑。
「真有你的,允秘,難怪你皇四哥會這麼的疼愛你。」他冷冷笑歎。「不過就算是如此,十四哥還是要提醒你,能順著皇四哥就乖乖順著,他現在是疼你,可不表示他會永遠都這樣疼你。
「你看看我吧,我是皇四哥同母兄弟,仍被派去遵化為父皇守陵,這一去可是永遠回不來的;而九哥呢,被派到西寧,簡單的說就是充軍去了;十哥才剛被他安了個罪名,關進牢裡。看看咱們兄弟幾個的處境,你就該知道皇四哥有多麼薄恩寡情了。」
「看清楚,現在這個江山是你皇四哥的江山,誰要是不順他的心、不如他的意,就算是手足兄弟,他也一樣殘忍無情。」
允禔這一番話,徹底嚇住了年幼的允秘。
在允秘小小的心中,一直將四哥當成父親一般的崇敬,此刻卻在十四哥的口中聽見了令他難以想像的另一面,這一份疑懼悄悄地滲入了他的心裡,成了他心中的一塊陰影,一直到他長大成人了,還依然揮之不去……
第一章
雍正十一年正月初九。
宗人府接到雍正帝諭旨——
「朕之幼弟允秘秉心忠厚,賦性和平,素為皇考所鍾愛,數年以來在宮中讀書,學識亦漸增長,朕心嘉悅,著封諴親王。」
一個月後,「伯倫酒樓」的樓上雅座全被包了下來,裡頭有三個年輕男人在飲酒狂歡。
「諴親王皇叔,恭喜你呀!讓侄兒我再敬你一杯!」
弘晝已喝得面熱耳酣,手中的酒杯都快拿不穩了。
「好,我也再恭喜你一次,和親王皇侄!來,我和你乾杯!」允秘探身過去碰他的酒杯,轉頭過來也碰了碰弘歷的。「還有寶親王皇侄,你也來乾杯!」
弘歷笑了笑,舉杯喝乾。
這三個從小一起讀書、一起長大的叔侄,又在二月初七這天同時正式受封為和碩親王,三人於是相約到這間「伯倫酒樓」好好慶祝一番。
弘歷和弘晝從二十歲起就開始辦差了,兩人又是皇子身份,直接一步到位封為親王,朝堂上並無人有異議。
但是,允秘才剛滿十八歲,又在雍正的呵護下還沒有辦過什麼差事,初次封爵就直接封為親王,是先帝康熙諸子中封親王爵位最快、最年輕的,也因此引來朝堂一陣驚訝嘩然。
於是,人人都知道這個「小王爺」深受聖寵,然而這一份恩寵已超越了兄弟君臣,等同於父子之情了。
「小叔叔,聽說皇阿瑪給你指婚了?這也是值得恭喜的事,小叔叔再乾一杯!」
弘晝喝得興致高昂,頻頻給允秘斟酒。
允秘咬咬唇沒有接話,猛抬頭就乾杯了。
「皇阿瑪給小叔叔指婚的對象是誰?我怎麼沒聽說?」
弘歷見允秘神色不悅,好奇地問道。
「是副都統保平的女兒!小叔叔,她可是皇阿瑪為了能配得上你而精挑細選過的,你是公認的美男子,據說保平的女兒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和你絕對是天、仙、配!」弘晝哈哈笑說。
「我當然不擔心皇上的眼光,你們的嫡福晉哪一個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允秘皮笑肉不笑,眼中有一抹莫可奈何的反感。
「小叔叔不喜歡這門親嗎?」弘歷敏銳地看出他的心思。
「喜歡,這可是皇上精挑細選過的天仙配,我怎會不喜歡?」允秘仰天乾笑兩聲,舉起酒杯向弘晝要酒。「對了,弘晝,聽說你的福晉有孕了,這也是值得恭喜的事,我再敬你一杯!」
他飄開視線,躲掉弘歷探詢的目光。
「別再喝了,小叔叔,你喝得醉醺醺地回宮,當心被皇阿瑪責罵。」弘歷伸手奪下他的酒杯。
「難得這麼開心,四哥你就別掃興了!要不是為了喝個痛快,幹麼要出宮啊?」弘晝又把酒杯搶回來還給允秘。
「就是啊!宮裡規矩多,煩都煩死了,哪能這樣喝酒?你們倒好,皇上給你們分封了府第,你們都不用再住在宮裡了,不用再像我一樣被管得死死的了,多好,多讓我羨慕,這更是值得恭喜的事,再來乾一杯!」
允秘愈喊愈大聲,愈來愈露出本性來,把弘歷嚇出一身冷汗。
「小叔叔,這裡是「伯倫酒樓」,說話當心點!」弘歷連忙出聲提醒。
「我沒說錯什麼啊,住在宮裡本來就悶死了!」允秘生氣地皺起眉頭,咬牙切齒的樣子流露出幾分的孩子氣。「皇上每天要考我詩作,明日一早還要我交一篇文論,光想到這些我就快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