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問他為何要將不相干的陶雨陽捲入時,他淡淡道:「我知道他會保護我女兒……」
全程陪伴的辛純恩熱淚盈眶,父親果然不是無情,他是在保護她。
好不容易警察離開,病房裡只剩父女倆,辛純恩輕聲道:「爸……你有困難,為什麼不找我幫忙?」
辛人友望著窗外,冷冷道:「我不稀罕妳幫忙。我這輩子都是一個人奮鬥,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尤其是女人。」
「什麼女人?我是你女兒,你出事我怎麼可能不管?」見父親頑固地瞪著窗外,不肯看她,她很挫敗。「爸,為什麼你這麼不喜歡我?我不是你女兒嗎?如果你討厭我,當初為什麼要把我帶回來?」
此刻陶雨陽正好走到病房外,聽見爭執聲,他站定腳步。
「就這樣?不是因為你愛我,我是你的小孩,所以——」
「我不愛妳。妳是意外有的,我從不想要孩子。」
若在以往,這句話傷辛純恩很深,但她親眼看見他為了保護她而不肯屈服,受了傷躺在這裡,她不信他對自己真的毫無感情,她歎口氣。
「爸,去年盧伯伯癌末住院,我去看他,他告訴我,我很像我媽媽。」盧伯伯曾是導演,與父親是多年好友。
辛人友不說話,毯子下的拳頭悄悄握緊。
「他說,我媽是圈外人,當年她假裝是你的影迷,主動接近你,卻拋棄你,說她只是玩弄妳,因為你玩弄過太多女人,她也對男人很有辦法,她想和你玩一場,試試棋逢敵手的感覺。」
「是啊,我們只是玩玩……」他不懂,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生下孩子,怎麼可能只是為了玩弄他?他第一次對女人動了真情,苦苦哀求她嫁給他,那女人看他跪在地上,卻對他冷笑……
「盧伯伯說,這段往事只有幾個和你很熟的朋友知道,他們知道這件事傷你很深,所以從來不提。」盧伯伯說的很含蓄,所以細節都是她自己推想。兩個情場老手碰在一起,按理應該激盪出精彩的火花,但結局是她父親傷透了心,她只能猜到父親認真了,母親卻將兩人之間當成遊戲,這想必傷透了向來驕傲的父親。
而繼承母親容貌的她,天天在他眼前,提醒他這一生唯一且最深刻的情傷,她想,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我沒受什麼傷害,什麼感覺都沒有。」他繃著臉,要不是老盧已經往生,他馬上衝到他家宰了他。
心事一層層被揭開,辛人友很狼狽,應是端起父親架子,冷漠以對。
第9章(2)
她猜測道:「爸,你其實很愛她,是不是?」
「我不愛她,我不愛任何人,也不愛妳,我只愛我自己。」
在她之後,他變本加厲地周旋在女人之間,而她,明明能從媒體得知他們父女的消息,卻一次也沒有回頭找他們,他對她又愛又恨,肖似她的女兒,更讓他見了就傷心,因此從小他就對她很冷淡。
父親冰冷的語氣聽在辛純恩耳中,像鬧脾氣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猜對了。「以前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現在我大概懂了。我從小到大都不乖,老愛往外跑,因為我常常覺得很寂寞,想要人陪……我寂寞不是因為想念媽媽,是因為你不理我。」
她凝視著不自在的父親。「我對媽媽沒什麼印象,也不想找她,我在乎的只有你,我只想珍惜你,和你在一起。我和媽媽長得很像,但我和她不同——我很愛你,我不會離開你。」
他依舊沉著臉,但心底頑固堅硬的某些東西在動搖、軟化。他不習慣接受感情,特別是這感情來自太像母親的女兒,他無措,臉有點熱,不知如何處理這種陌生的感覺,只好沉默。
得不到響應,辛純恩也不在意,至少她說出了對父親的感情,他們父女互動本就不熱絡,將來有的是時間去修補、改變。「所以這段時間,你好好養傷,事情都交給我處理。如果你想擺脫我,一開始就不該帶我回來,現在我長大了,你老了,更甩不掉我,何況你正需要人照顧。」
他終於轉回頭,瞪著女兒。「我不老!」
父親最討厭人家說他老,辛純恩偷笑,「好啦,你不老。反正你現在躺在床上,也不能做什麼,事情都交給我吧……」
父女倆顯然聊得差不多了,門外的陶雨陽微笑聽著,敲門進來。「純恩,醫生有話跟你講,妳過去找他吧。」
「好,我馬上去。」離開前,她對父親道:「爸,雨陽現在是我男朋友了,你要對他好一點喔!」
待門關上後,陶雨陽才道:「我剛才和警察談過,吳先生那些人涉及傷害和商業重利罪,你和他們的債務糾紛,利息超過法律規範的部分,他們不能收取,這方面要看法官裁決。但即使如此,我聽純恩說茶館一直虧損,可能支撐不了多久。」
「那又怎樣?」辛人友冷冷道,猜得出他想說什麼。
「所以,我想投資茶館……」
就知道是這樣。他搶著道:「你愛我女兒,對她好就夠了,不必連我的事一起管。」
「請讓我說完。」陶雨陽不已為忤,微笑道:「我不只投資,還要介入茶館的經營。我父親有位朋友在種茶,茶葉的質量不錯,但他不懂營銷,我想引入他的茶葉來賣,還有一些其他的構想,細節以後再說。至於那些投資的資金,我不急著收回,從日後盈利慢慢回收。」
「你就這麼篤定會有盈利?」
「純恩和我都是從無到有,建立自己的事業,經營茶館應該不難,遲早能轉虧為盈。」
辛人友瞪著他,聽他說得好像很容易,益發顯得自己笨,受騙出醜,鬧到躺在病床上,他面子很掛不住。「不必了,我不需要你幫忙——」
「伯父,我很敬佩你,為了保護純恩,明智那些人可能殺了你,你還是獨自面對他們,但沒想到你有勇氣面對死亡,卻沒有勇氣接受別人幫助。」面對他鐵青的臉色,陶雨陽淡淡道:「伯父,你曾經幫助我,點滴我都沒有忘記,我做這些是出於感恩,出於對你的敬意,也是為了純恩。就算你不接受這個方案,純恩不可能放著茶館不管,只要她插手,我還是會透過她介入茶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