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都別吵了!」皇帝終於受不了,拍案怒聲大吼。
難得皇帝這麼生氣,爭執激烈的兩人不得不安靜下來,卻仍都一臉不甘地瞪著對方。
見狀,皇帝的心意更是堅定,深吸口氣,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
「這事就這麼定了,誰再敢多說一句,就以違抗君令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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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狠話都撂下了,事情已無法轉圜,班、聶兩位王爺只能拚命求神拜佛,一求能一舉得男,就算最後不幸結為親家,至少對方小孩最後是跟著自己姓,還算佔得一點優勢;二求妻子的腹中胎兒能搶先出生,若是結拜也能撈到一聲大哥或是姊姊的尊稱。
或許是恭王爺拜佛拜得較勤,一個月後,聶家王爺夫人首先臨盆,生下了一名小男嬰,取名安懷,全府上下大肆慶祝。雖然免不了擔心對方會生下女兒,冤家必須結為親家,但佔了大半贏面的恭王爺還是神氣到走路都有風。
反之,得知消息後的謹王爺擔慮到寢食難安,更是早也拜、晚也拜,虔誠不已,祈求的只有一件事——
老天爺啊,拜託拜託,千萬要讓他夫人生出一個帶把的,就算要他的孩兒叫那小王八蛋一聲大哥他都認了,若是生了個女兒要嫁到聶家當媳婦,他這輩子都別想睡得安穩了!
再半個月後,某天夜裡謹王府燃放鞭炮慶祝,消息飛快地傳到恭王府那兒,恭王爺提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對方生的也是兒子,雖然逃不了結拜的惡運,但比起結為親家,總是好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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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個單純天真的嬰兒來到人世,渾然不知在他們尚在母親肚子裡時,命運就已被人繫在一起,是緣?是怨?這就只能交由時間來判定了。
第一章
有些孽緣,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的,在什麼都還不懂時,就已被潛移默化,深植在心坎裡。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屆滿週歲的班羽被帶進皇宮,長相可愛的他偎在母親懷中,圓滾漆黑的大眼好奇地四處探望。
今天是他要抓周兒的大日子,戴著小錦帽、穿著鍛面小棉襖,模樣討人喜歡極了,加上他不怕生,只要有人一逗就漾起天真燦爛的笑,將與宴賓客的心全都收得服服帖帖。
「謹王爺,不是我要說,幸虧這孩子一點也不像您,您瞧瞧,皮膚白細細的、眼睛又圓又亮,長大後不曉得要迷倒多少姑娘家了。」打從一踏進宮殿班羽就成了目光焦點,看到那玉一般的可愛娃兒誰也捨不得離開,一層又一層的人海將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包圍。
「哈哈,我家夫人生得好嘛!」謹王爺非但不生氣,還開心大笑,瞥見一旁備受冷落的恭王爺夫婦,帶笑的臉龐更顯得意氣風發。「來,羽小子,跟叔叔阿姨們問好。」
小班羽很給面子,原本攀住母親的小小手臂鬆開,大方地轉向眾人,咧了嘴笑,露出短短的小門牙,煞有其事地用力點頭。「好——」
「哎呀,好想把他抱回家啊!」雖然只是一個簡單音節,那可愛的模樣仍惹得大家興奮地尖叫連連。
譁眾取寵。一旁的恭王爺心裡暗哼,頭也不抬地專心逗弄妻子懷裡的兒子,對那邊的熱鬧置若罔聞。若不是皇上看好日子,堅持要他們這兩個「結拜」兄弟一起抓周兒,他才不想和班家有什麼交集。
小小聶安懷好奇地朝那群人看去,湛黑的眼眨呀眨的。他也不怕生,乖巧安靜,有著父親溫文俊秀的輪廓,算是個相當討喜的孩兒,但比起笑容滿面的班羽就是少了股魅力,也難怪原本是眾人爭抱的主角,在班羽出現後立刻被搶走了風采。
「朕來遲了,快,快開始吧!」主導大局的皇帝趕了來,賜眾人平身之後,坐在上位催促。
打從這兩個義子出生,他就想盡辦法要讓他們相聚,結果一下子是班卿說班羽發燒,一下子是聶卿說安懷染到風寒不宜出門,明明交惡的兩人對於此事偏又極有默契,延宕了快一年,他都各自和兩名義子見過不少次面,班羽和安懷卻連見過一面都不曾。
不想再這麼拖下去,他趁著抓周兒的儀式將他們全召進宮裡,這等大事,還是由他這個九五之尊親自主持,誰敢缺席就是沒將他放在眼裡,讓他們找都找不到借口躲。
眾人退至一旁入座,空出中間的場地,那裡早已鋪有錦席及矮案,桌案上頭擺有各式玩意兒,從文房四寶、印璽到首飾、玩具都有,一個個都是價值不菲的上等古物。
在皇帝帶領焚香祭拜後,儀式開始了,恭、謹兩位王爺將孩子抱進錦席中央的米篩端坐,原本熱鬧的殿堂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直瞪著那兩個小小的人兒瞧。
剛剛還被人眾星拱月,如今卻單獨被丟在中央,小班羽有點不知所措,看到身旁坐了個和自己一樣小的人,他歪頭打量,最後總算認清這小東西抱不動他,他爬呀爬的,想往母親的方向爬去。
突然被扔下和一個陌生小孩相處,聶安懷也有點不知所措,擰起小小的眉頭猶豫了會兒,正想傾身朝他靠近,卻見他爬走了,他只好又坐回原位。
「不要來,回去,抓印璽,快、快點!」顧不得不能出聲影響的規矩,謹王爺急喊,手還拚命揮。抓了印璽代表以後會官運亨通,這個最大獎千萬不能被聶小子搶走!
「安懷,去桌子那兒,別坐著不動。」見對手違規,恭王爺也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爹不抱他?班羽困惑停下,看看爹、又看看娘,小嘴癟了起來。
而此時聽話的聶安懷在父親的指示下已搖搖晃晃地走到桌案旁,手一伸,左手抓了筆,右手抓了書,一屁股坐下,學著父親平常的姿勢有模有樣地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