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廊上燈火通明,房間的門洞開,有個小丫頭在門口徘徊,一見到慕容開,就像見著了救星似的,快快迎上來。
「少爺,少爺!您快進去看看,季小姐要剪頭髮!」
這一驚非同小可,慕容開迅速跨進門內。只見季月站在內室當中,手上果然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剪刀——
話聲方落,人已經到了她面前。手勢起落,快得幾乎看不清,季月手上的剪刀已經被搶下,她則被推得倒退了兩三步。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睜得大大的,「你幹什麼?」
「你才幹什麼?」慕容開怒道:「動刀動剪的像什麼樣?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他們硬是要梳我的頭、強迫我戴一大堆重死人的珠花;還說只要有頭髮的女子都得這麼著。那簡單,我把頭髮剪短了不就成了?大家都輕鬆!」她還振振有詞,臉上全是理直氣壯。
「你……」
慕容開跌坐在窗邊的酸枝椅上,一口氣悶在胸口,好半晌說不出話。
季月尾隨過來,站在他面前。一身應是華麗耀眼的美服被她穿得歪七扭八不說,頭髮也披散混亂,看起來還真像個瘋婆子。
她直盯著他,率直提問:「我說話都沒人肯聽,你去跟他們說一聲,別再這麼折騰我了,行不行?」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在這兒待幾天嗎?」他反問,一面疲倦地拿手抹一抹臉,「我朝中公務真的很忙,回家來還要聽你今天做了哪些荒謬事——」
「我荒謬?你說我荒謬?」她的嗓門突然撥高,「到底是誰荒謬?女人家哪兒也不去的,每天只坐在房裡閒聊吃零嘴,為什麼要換那麼多衣裳,還要梳頭戴珠花?一個人明明吃不下那麼多的菜,為什麼每天三餐外加點頭宵夜,全都要做超出太多的份量?還有,你娘為何從不理會我,就算當面問我話,也要丫頭幫忙轉達?至於管家跟嬤嬤……」
「夠了!」慕容開耐性告罄,他又累又煩,脾氣也直,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她:「說完了沒有?自早到晚就是吵,哪家的姑娘像你這樣?」
季月突然靜了下來,睜著一雙明眸望他。
嫌她吵?是,她就知道,京城的姑娘個個端莊安靜,他心底的仙女,就像雁依盼那個樣子。
「我說過了,等我幾天,待朝中公事告一段落之後,我會帶你出門走走。現在先忍耐一下,別給我添亂。」他說,「現在我要吃飯。你今晚吃什麼?」
在門外等候順便偷聽的管家,此刻抓緊時機,俐落地現身傳話:「少爺,夫人說,若沒吃飯的話,過去她那邊吃吧。夫人有話跟少爺談。二夫人也在那邊。」
光想到他親娘跟姨娘要說的話,慕容開就沒胃口了。他搖頭,「我不去。就在這兒開飯。」
「可是夫人說——」
「我知道夫人說了什麼。我就是要在這兒吃飯!」他再度提高嗓門怒吼,「我講話沒人聽了嗎?是不是要我拿軍令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眾人全說好似的跟他作對?
連季月都不例外,她還是站在他跟前,眼睜睜地瞪著他。小嘴兒緊抿,臉色很不友善。
慕容開更火大了。他累了煩了一天,她就不能乖乖的,善解人意的安撫他一下嗎?過來撒個嬌,親親他就好,或是給他一個甜美笑容,好像很開心看見他回來,這樣很難嗎?
一定要這樣兵戎相見,鬧翻天?
「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他開口了,口氣跟心情一般惡劣,「都來這些天了,底下人沒伺候好你,你也不肯學?難不成是學不會?」
這擺明了是找麻煩的口氣,要是過往,季月不撲上去一陣拳腳給他好看,那才真奇怪;不過這一回,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兒,沒反應,也不開口。
是,她又吵又笨,什麼都不會,又長得奇怪,哪有京城閨秀、官家千金的端莊美麗模樣?
轉過身,季月低頭開始整理自己亂七八糟的衣裙。
她這麼不聲不響的,慕容開說不上是惱怒還是失落,只覺得更悶了。他粗聲道:「那帶子系錯了,先打開再重綁會不會?我看丫頭都綁得挺好的。」
她還是沒回頭,悶著頭與不擅長的衣帶搏鬥。拉扯得太用力,都打成死結了,她還是猛扯、猛扯——
看她那樣子,慕容開又是心疼,又是惱怒。他嘀咕著起身走過去,伸手就想幫忙,「你這個扯法,只會越扯越糟,讓我來。」
啪!
清脆聲響讓外面的丫頭全傻住。季姑娘居然、居然動手打了少爺!
慕容開手背挨了一記,其實不痛不癢,不過莫名其妙地,他被打了一下,反而心裡鬆動舒服了幾分。
這刁蠻姑娘,看他怎麼好好「整治」她!狠狠吵一架,再抓到床上狠狠啃她疼她一回,他心裡的悶氣一定可以好好發作一頓——
「別碰我。」她凜然道:「我自己會處理。」
別的不會,綁衣帶難道有多難?
「哼。」慕容開冷笑,「要我別碰你?那你當初就不該跟我來京城。」
說完,他已經迅速把人狠抱進懷裡,嘴也咬住了她玲瓏的耳垂。
她自然是不依,奮力掙扎;但怎麼掙得開慕容少將的箝制?三兩下就給轉正了,小嘴給封住,狠狠吮咬親吻,折騰得紅艷艷。
兩人糾纏了好一會兒,直到管家領著丫頭來開飯,才暫時分開。
怒氣煩悶都消解了幾分之後,慕容開這才坐下吃飯。他習慣了被伺候,坐下就吃。季月站在一旁,想幫忙也不對,不幫忙卻又是呆站,身份尷尬。管家和丫頭來來回回的,還不小心撞著了她幾次。
最後是慕容開看不下去,一把拉她過來坐在身旁。「傻站在那兒幹嘛?你不吃飯了?」
季月沒多講什麼,由著他拉她坐下。低垂眼眸依然純淨得像是西疆上的池水,映著天光,此刻飄過了一縷雲影。
☆☆☆
一日一日地,時光流逝。慕容開還是忙,沒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