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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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向來認為陰陽調和是衍息必然,提及性事,他不會像尋常人一樣扭捏曖昧,他用最清澄的眼看待陰陽,看待雌雄,看待傳宗接代,此刻卻無法平心靜氣看待幕阜王摟抱她纖肩的親匿動作。

  怎麼回事?

  從胸口傳來的悶意,是什麼?

  第五章

  那一夜,幕阜王命人攙著醉癱的美人兒回寢宮。

  眾人都知道幕阜王多眷寵這名妖艷美妃,今晚定是個綺麗旖旎的激情夜。

  幕阜王終於要達成心願了!

  幕阜王拋下眾臣,火速離開酒宴,猴急的模樣好似一個甫嘗情慾的毛躁少年,飢渴難耐。

  他匆匆回宮,又匆匆從寢殿奔出,原來欣喜若狂的神情變換成暴怒跳腳,吼聲震天價響:「去把鏡花夫人給我找出來——」

  鏡花夫人又不見蹤影,幕阜王撲空香閨的次數再添一筆,可憐哪。

  相較於酒宴樓閣的燈火通明,金瓦玉磚堆砌成的議事大朝堂,在夜裡熄盡所有燭火,長廊只靠月光照出微微的能見度,尋常人在這個時辰是不會踏進這兒的,僅有輪流巡視的侍衛偶爾穿梭,誰也沒注意到,在金瓦屋簷上靜佇著頎長身影。

  夜風輕輕拂來,撩動衣袍如浪翻騰,衣袍的主人神情淡然,凝望著卵黃色的明月,自高處遠睨,隱約還能見到後方數里的君王寢殿為尋找失蹤美人而亂成一團,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來回奔馳,當中又以幕阜王的咆哮聲最大。

  「哈啾!」

  腳邊傳來噴嚏聲,他沒有俯身去看。

  「好冷。」窮奇蜷成一團,扯緊紅衫,將自己包得更密。

  屋頂上的風勢比平地來得大,她從冰冰涼涼的瓦簷上坐直身子,涼風讓她的思緒清晰不少,撥開被風吹亂的髮絲,視線跟著看清的同時,她被站在身邊的月讀嚇到。

  「老古板?!你……你不是和那只人類在商談『正事』嗎?」他們啥時結束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更沒弄懂酒意稍退後,她怎麼會跑到議事大朝堂的屋頂上吹冷風?

  月讀沒應她半個字,眉宇間有著顯而易見的情緒,雖淺淡,卻明顯。

  不悅。

  「喂,月讀!」她站直身,也只勉強到他下巴高度而已。

  他不看她,緩緩啟唇,「你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人界之事,不該插手,更不該仗恃著他對你的寵愛而造殺孽,他因你一言而連屠三城,那些人命,全成了你一時玩樂的犧牲品。」

  酒意帶來的輕微刺痛,令窮奇的腦袋暈得好不舒服,又聽見他這麼指責,她不禁惱火了。

  「我又沒要他殺人!是他自己偏好血腥和暴力!」幹嘛將罪名全扣在她頭上?!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她扁扁嘴,不屑地應道:「伯仁?誰認識伯仁呀?」她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傢伙。

  月讀不多解釋,繼續道:「以你現在受寵的程度,你可以輕易要求幕阜王住手,你卻不做,反倒加油添醋,這叫挑撥,與渾沌做的事情並無異。」

  四凶中的渾沌最愛在人界掀起戰端,讓兩國戰得你死我活,他再大口大口吸食所有黑暗的氣息。對渾沌而言,人間越是充滿仇視、對峙,怨恨及痛苦的味道就越深濃、越美味。

  「我跟渾沌才不一樣!我一點都不覺得從人類身上傳出的闇息有多香!」窮奇不認罪。雖然闇息能讓四凶的力量增強,但她又不像渾沌或檮杌那樣以力量為傲,她現在的修為已經很夠用了。

  「那麼你比他更可惡,他做的一切是為了生存,你呢?自私的只求歡快,無視他人受戰火波及,將人命視如草芥。」月讀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口吻責備她。

  窮奇掄緊拳,聽著。

  他為了她不認識的人命在斥責她。

  他為了不是她做的壞事在數落她。

  但他呢?

  他就真的將每一條生命都看得重要嗎?!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就多清高?!你就多無私?!你就多珍視生命?!」她憤怒地吼著,「偉大的神月讀,請你告訴我,珍視生命的人會在我額心放置一顆隨時隨地都能取我性命的靈珠,想殺就殺,要剮就剮嗎?!你跟幕卓王有什麼不一樣?!」在她眼中,一樣都是殺人兇手,差別只在於一個已經做了,一個還在等候時機才要做!

  「你知道了?」月讀淡淡說道,臉上不見半分窘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並不否認。」不否認她額上珍珠確實攸關她的生死。

  「你當然不否認,因為那是你的心機,你的目的!」

  「你不為惡,我就永遠不會取下它。」

  「那我真要先謝謝你。」她說得好酸,「你只是事先預防,怕我以後會壯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所以先在我身上鑲這種東西,方便哪天看我看膩了,珠子一摘,四凶窮奇就此煙消雲散。」

  她最氣的就是這個。

  比法力,她當然不及月讀,他根本毋須多此一舉,鑲什麼鬼珍珠,她寧願他事後以仙術將她打散,也不是從最初相識的那一天便決定殺她,兩者對她而言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我無意殺你,否則我下手的機會多到你無法想像,天既造了你,就有你存在的價值,我不會輕易剝奪你的性命,我並沒有要你成為善良的物種,只希望你別濫殺無辜,像檮杌或饕餮,我也不曾以仙術懲治他們,不是嗎?」

  「他們也不像我窮奇,額上有顆致命的珍珠。」拿檮杌和饕餮和她比,只不過是比較出她的悲慘。

  「那顆珍珠只要不取下,就是個裝飾罷了,你何必介懷它?」

  「你說得真雲淡風輕,那我也在你身上鑲顆爆石再跟你說別介懷它呀!」誰喜歡身上隨時隨地帶著一個「危險物品」四處亂跑?!

  她不斷地提及珍珠珍珠,而且每說一次就噘嘴一回,次數之頻繁,沒逃過月讀的眼。

  「原來你從今日見我便惡言相向,是知道額上靈珠的來由之故。」難怪她的態度與先前全然不同,以往這只凶獸每回都是帶著笑容來找他,幾乎不曾擺過臭臉。月讀一頓,明白了。「你待在幕阜國,也是這原因,你在遷怒,將對我的不滿轉嫁在其它人身上,所以你要求幕阜王發動戰爭,是在報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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