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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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她沒有狡辯,凶獸敢做敢當,她確實是存著報復的想法。

  「如此幼稚。」月讀輕歎。

  他的歎息太輕太淡,以致於窮奇未能察覺,雙耳只聽到他說她幼稚的結論。

  「你少說教!我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要聽你說那些神族嘮叨人的廢話!我和你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個就大難來時各自飛!」窮奇用她所知道的字句在吠他。

  「大難來時各自飛用錯時機和對象。」那句,是用在夫妻身上。

  「一點都沒有用錯!以後你遇到麻煩,我絕對不會再跳出來替你擋,我也不會替你打小妖,不會幫你出氣,什麼都不會了!」哼,她和他正式宣戰!正式決裂!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那些事。」他倒覺得會遇上「大難」的人,是她。

  他這桶冷水,潑得窮奇一臉尷尬,虧她吼得那麼中氣十足,他一點也不放在眼底。

  「臭月讀!你……你……你真不知好歹!」她氣得直發抖。

  「你有氣,對著我來,不用遷怒無辜。你離開幕阜國,殘局我來善後。」

  「我才不要聽你的!我不走!我在這裡過得多愉快,幕阜王對我多好,多疼我,我要什麼他全會替我找來,二話不說全為我辦到,這些是你月讀做不到的!」

  「窮奇。」

  「叫什麼叫?!」

  「離開這裡。」他的語氣沒有加重,依舊維持平淡聲調。

  「我不要!你想阻止我,只有一種辦法,拿下我額上的珍珠!」她挑釁道,但一脫口立刻就後悔,和月讀賭氣,不見得會佔上風,畢竟月讀對她無情,說不定他也覺得取下珍珠會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反常的,月讀只是沉默,與她互視良久。

  她在等月讀將手指伸向她,摘除跟著她千萬年的額心珍珠,最好是連她胸中氾濫的疼痛也一併摘掉。

  他沒動,比平時淺淡眸色加深許多的眼瞳,將她的任性高傲看得仔細。末了,任由她仰顎哼聲,繞過他,躍下屋頂,一抹紅影,消失眼前。

  「看來,今夜將你自幕阜王的寢殿帶走,是我多事。」

  低喃的嗓音太小太小,夜風拂過,帶走所有呢喃及歎息。

  *** *** ***

  惹熊惹虎,千萬不要惹上凶女人。

  這句話,不知是哪位先知說出來的至理名言,仔細想想,的確有其道理。

  特別是正受寵的凶女人,更是絕對不能得罪,否則她只消在君王耳邊撒嬌幾句,你的下場不死也剩半條命在喘。

  偏偏有人犯了此一禁忌,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也是活該倒霉。

  那個倒霉鬼,正是水月。

  鏡花夫人對他的敵意,全宮裡沒有人看不清楚。

  雖然鏡花夫人在眾臣眼中沒有太高評價,但他們仍會顧忌她在幕阜王跟前火紅的程度而不敢明目張膽與她交惡,像水月先生這種敢直接與鏡花夫人正面對上的蠢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鏡花夫人拍案吼他,而他冷淡無視的場景,一日內若沒發生三回以上就算奇跡。

  幕阜王之所以還沒有耳根子軟到聽信鏡花夫人的讒言,是因為水月先生有他存在的價值,他是個世間少見的參謀奇葩,東方小國的遊說降服全靠他一人之力,他不帶任何兵士護衛,獨自進入各國朝堂,離開時,絕對都能帶回令幕阜王滿意的答案。

  十三個東方小國,願意無條件成為附庸臣國的,佔了九個,其餘四個,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心愛的寵妃槓上重要的臣子,對此,幕阜王也只能睜隻眼閉只眼,兩方都不得罪。

  今日,兩大冤家在後花園碰頭,緊張的氣氛教眾宮婢不得不小心翼翼。

  呀呀呀呀,鏡花夫人在瞪水月先生,瞪得非常凶狠,一觸即發的煙硝味,瀰漫在眾人鼻間。

  「你們都退下。」窮奇揚手,屏退左右。

  「夫、夫人?!」

  「怎麼,怕我吃了他不成?下去!」

  聽見她斥喝,婢女們不敢再遲疑,卻也不敢退太遠,要是鏡花夫人與水月先生動起手來,她們才來得及跳出來阻止。幾名面露不安的小丫頭們退後數尺,看得到他們雙方身影,卻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內容。

  窮奇與月讀終於獨處,他坐在石椅上,旁邊有數本書冊。

  「水月先生真辛苦,為了幕阜王的國威,來回奔波。」她假笑。

  「若不是鏡花夫人向幕阜王進言以武力攻打無辜小國,也無水月效力之處。」待在人界的時間越長,他學來的官腔也越地道。

  「我就是怕水月先生的人生太無趣,才弄些事情讓水月先生忙呀。」

  「鏡花夫人所謂的無趣若是指平平順順,那麼水月倒認為無趣些又何妨。」

  「我說的無趣,是指你。」她哼。

  他維持不變的淡然態度,手上的書冊又翻過一頁,雙眼只看書,不看她。「水月反倒認為夫人的人生太過多采多姿。」

  連日來,降國派使節到幕阜國來,幕阜王城夜夜笙歌,總是飲酒作樂,她也是其中一分子,跟著吃喝玩樂。

  「神也會諷刺人哪?」她媚揚紅唇,挪著馨香身子靠近他,用挑逗的方式說著挑釁話語,「我以前就是太笨太天真,才會以為當個好孩子會有什麼獎賞,結果呢?我那麼乖,別人還不是當我是壞傢伙,半句誇獎也沒有,更想將我除之而後快,我幹嘛還學你一樣當個無趣的好人?你瞧,我現在快樂許多呢!」她邊說,邊用食指撓他的下顎,他沒有閃避,眼瞳仍舊如她記憶中平靜。

  「好孩子?」月讀終於有了淺淺反應,就是挑眉覷她,質疑她這三個字說來臉不紅氣不喘、自賣自誇的勇氣。

  「對,以前我多乖呀,你不愛我做的事情,我就少做,我明明可以將人打到死,卻想到你會不開心,就少打兩拳,留他一條狗命,但是你從來不誇獎我,只會用更高的標準看待我。我是凶獸,不是神,你說的那些我不懂,我更不懂你為什麼總是高高在上。我覺得好煩、好惱,也好不值,我再也不要討好誰,我要做自己會爽快的事,管別人怎麼看待我。」她下定決心要變壞——在他眼中,她不是變壞,而是本來就很壞,她不想再做任何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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