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嫩的唇,從他鬢邊挪移,往他挺直鼻樑去,嘴上胭脂在所到之處留下痕跡,那色澤,像極了荊蘸花的蕊艷。
「你呵……偶爾也想近女色,試試放縱的快意吧?」這句話,她貼在他唇心問,問完,也不給他回應的時間,逕自將他的薄唇納入檀口中品嚐。
這個吻,帶著惡意。
她想看月讀慌了手腳。
她想看月讀神容失色。
她想看月讀……被慾望操控。
靈活的芳軟小舌鑽進微抿的薄唇,滑過整齊牙關,撩動他的舌,汲取他的味道,四唇交濡,避免不了的曖昧響聲,從最親密交纏的唇齒間傳出,熱辣辣的讓人聽了臊紅。
臉紅的人,只有她。
氣息凌亂的人,只有她。
眸光迷濛的人,只有她。
有所反應的人,也只有她。
月讀靜靜地任由她在他嘴裡翻鑿,她的舌糾纏他的時,他不閃不躲,她吻得好賣力,他一貫的淡然,淺色的眸連一絲絲深濃也沒有,凝視著她,七情不動。
她生氣,吻得更使勁,故意咬破他的下唇。
蔥白玉荑弄亂他的長髮,指腹纏繞幾繒白亮銀絲,塗上蔻丹的十指突兀地在白髮間穿梭,她唇上的胭脂幾乎全餵進他口中,她吻得他滿嘴鮮紅,唇印子四處散佈在他唇際。
末了,她喘吁吁地離開他的唇,胸脯隨著用力吸氣而波濤起伏。她芳息混亂,反觀他,仍是一派淡定,與被她親吻之前哪有什麼差異?
只除了他頰上、唇上有胭脂停駐,證明方纔的吻是確實存在,而不是她胡亂妄想出來的壞念頭。
純白的他,頭一次有其它顏色加諸在身上。
「你……你……呼……呼……你……你怎麼都沒有反應?!我這樣吻你,你好歹也該……」她仍在急喘。明明採取主動的人是她,進行攻擊的人是她,有主控權的人是她,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居於弱勢的人也是她?!
她在他清澄如鏡的眼眸中看見自己雙頰緋紅,看見自己雙眼矇矓,甚至看見自己腿軟地伏在他身上的狼狽。
「吻你和吻山吻水吻花吻草吻石塊,是同樣意思。」萬物在他眼中,不存在差別。
「你拿我和石塊比?!」石塊有她婀娜有她嬌艷有她前凸後翹有她技術高超嗎?!他這話太傷她雌威了!
「實話實說。」月讀這一回不僅是閉上眸,他的身影瞬間化為雲煙,讓她的攀附落空,差點從半空中摔入胃酸大池滅頂。
「月讀!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窮奇氣得哇哇叫,半空中只剩下她一條身影,她急急降落,追著那道白煙消散的方向去。
小刀,嗯呀……
不識相的爽快呻吟,此時此刻又鑽進她耳裡。
吵死了啦!嗯嗯呀呀個沒完,煩不煩呀!
小刀,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好好吃哦……
窮奇額邊冒出青筋,惡狠狠地朝饕餮胃壁上送出好幾腳洩憤——換種說辭叫「遷怒」。憑什麼她被月讀評為「吻山吻水吻花吻草吻石塊是同樣意思」,而饕餮卻可以吻得歡快淋漓?!
天理何在?!
不對,天底下才沒有天理,否則美艷如她、妖媚如她,哪會受此侮辱?!
哎喲喲喲——小刀,我肚子好痛!好痛!一定是窮奇又在踢我啦——
「哼,你死好!」
我不快樂,你也別想快樂啦!
*** *** ***
窮奇認識月讀的時間算算已經非常非常漫長。
在她還不是「四凶窮奇」時,她就與月讀相識。
那時,她在無數污濁穢亂的瘴氣中成形,環抱著她的是一道道名為「怨恨」、「仇視」、「嫉妒」、「憤怒」的黑潮,她在一處隱密谷底凝聚出形體,意識大部分仍處於渾沌虛無,已擁有視覺、聽覺和些許記憶。
「就是她嗎?將會成為四大凶獸其中的一隻?」
「沒錯,我掐指算過,正是她。」
「……好艷的妖。」
此時氤氳在朦朧煙塵中的女體赤裸無瑕,玲瓏曲線若隱若現,長髮隨著波潮飄動,滑落鎖骨、胸口,姣好的面容,春華映水。
她被一來一往的對談聲吵醒,瞇著還好想睡的眼,抬頭,從一片灰濛濛的氣流中看見站在她頭頂數尺遠的四個年輕男人,他們全都飛騰於半空中,對她指指點點。
四名修行中的小仙人。
「仙尊說了,四凶將會擾亂天綱,他們無法教化馴服,也不具慈善之心,卻擁有強大的邪惡力量。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在四凶仍未成氣候之前,將其毀滅,如此一來,也算為世人除害。」
「師兄說得有理。」
「合我們四人之力,應該能驅散谷底所有瘴氣,一旦失去瘴氣加持,這只凶獸便無法聚形。」
其中三人同時頷首,結起手印,準備要吟念甫修會的仙咒。
「她有活下去的權利。」三人背後,一名黑髮少年道,嗓子好輕,卻不容忽視。
「咦?」三人轉首,望向不合群的小師弟。「月讀師弟何出此言?」
「她雖然會成為凶獸,但她的歲壽將會非常漫長,她必須活下去,不該因師兄們的阻礙而消滅。」
「月讀師弟,你在胡說什麼?既知道她是凶,她就不能存活,你沒有算出來嗎?未來會有多少生靈慘死於她陰狠挑起的戰火之下?我們明知如此,還放任她壯大,就等於與她同罪!」
「此時殺她,等同於殺害一條無辜性命,這與仙尊所教導之道全然背道而馳。」月讀年輕的容顏上,有著沉斂老成的氣質,面對年歲及資歷都長他許多的師兄們,亦不見懼色,嗓音依舊平緩地陳述,「現在的她,沒有抵抗力,沒有思考力,甚至連殺傷力也沒有,我們憑藉著哪條罪名傷她?就憑你我掐指算出她會為惡,所以她該死?」
「殺一人救千人,才是對世人慈悲,你此刻對她的慈悲,是罪過,若將來世間因她而塗炭,月讀師弟,你負擔得起如此罵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