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心。」他低聲喚,手伸了出去,握住她的臉,將她的臉抬高。
她的頭髮亂七八糟,臉上還有些髒污,黑眼圈益發明顯,臉上還縱橫著淚水,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可是面對這樣連委屈都帶著傻氣的她,哭泣都無聲的她,他竟然覺得心痛。這一刻,他望著她的眼神溫柔了不少。
她瞪著他看,眼淚還直淌著。她努力地抹了抹,但是一整天下來的壓力讓她停不住。她氣惱地伸出手槌他,眼淚卻唏哩嘩啦掉個不停。
他接住她槌打著的手,將她的拳頭握住,按在自己胸口。
「沒事了,你現在很安全。」他近乎歎息地說。此刻的他已經清清楚楚看到自己對她的在乎,他再也無法硬著心,冷漠地將自己置身事外了。
結果她哽咽一聲,伸出手去勾住他的脖子,就在他懷裡哭出聲音來。
「嗚嗚,我發過誓再見到你……再見到你要打你一拳出氣的!你怎麼……怎麼可以這樣不給一點準備,就把我……把我丟在警察局?好歹也預告一下……發現毒品就不能先暗示……暗示一下我嗎?」她邊哭邊控訴。
他無奈地抱住她,任她把眼淚鼻涕都往他身上招呼去。他還很夠意思地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氣。「慢點說,別嗆到了。」
「現在才來裝好心已經來不及了!」她說著又撾了他一下。
他聽出她聲音裡的恐懼,頓時收緊了雙臂,將她攬進懷中緊緊擁抱。他看到她眼裡的無助與失措,就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平日的她雖然有點傻氣,但是總是活得理直氣壯,眼底何曾有著紛亂的恐懼與無助呢?
這個擁抱就像個暗示,她陷入溫暖的懷抱中,身子溫暖了,恐懼緩緩平息,奔流的淚水也跟著慢慢止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都覺得腿麻了,他還抱著她。
「夏仰森?」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
「怎麼了?哭夠了嗎?」他平靜地問,好像她這樣情緒失控是很正常的狀況。
「我尿急。」她窘紅了臉。
這下他終於鬆開她了,還順便歎了口氣。「我難得溫柔對待一個女人,你居然說你尿急?」
「更要命的是我的腳……麻了。」她臉上滿是彆扭。
「要我抱你去廁所嗎?」他嘴角抖了抖,真的差點就狂笑出聲。
「慢慢拉我起來。」她瞪著他那詭異的表情,譴責地瞪他一眼。
他忍著笑,緩緩將她拉起身。
她動了動腳,好不容易才讓那麻痺感過去,趕緊要去廁所,但又想到什麼似地轉頭看他——
「那個……」她一臉難言之隱。
「要借衛生紙?」他故作正經地問。
「不是啦!」她氣惱地瞪他,於是憤憤地轉身,推開研究室的門走了出去。
不用問也知道,她恐怕是不敢自己上廁所。雖然她沒把困擾說出口,但當她從廁所洗完手出來,就看到他斜倚著身子,顯然正在等她。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決定今天詛咒他的十條大罪要刪減一條。至於她在黑暗中無助地詛咒他的十條大罪是什麼,現在是一條也想不起來了。
「你去警局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他冷靜地問。
「一連串的衰事。」她撇撇嘴。「好啦,嚴格說來也不是你的錯,但我今天已經偷偷詛咒過你一百次了。人在落難時是沒有理智的,所以萬一你真的被我咒衰了,也別怪我。」
「你沒報警嗎?」他眸光一揚。
她走回去研究室,從自己的包包掏出那盒粉蠟筆,塞進他手裡。「警察連這個都沒有收走,你覺得警察相信我嗎?不是我要罵你出氣,這東西是你發現的,你自己不報警,還把它塞給我。那就算了,好歹你也陪著去當證人,不然也給我檢驗單。光我空口白話,警察不相信也是有道理的!」
夏仰森訝異地看著她。「不相信?為什麼?檢驗就知道答案了,幹麼不相信你?」
他是懶得管這檔子事情,冷情原就是他的處事原則,沒把事情往身上攬的習慣。基本上他已經跟這隻小老鼠牽扯太多,所以他才會斷然將她丟在警局門口,只是他沒想到她去報案,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年頭愛亂報警編故事的人也不是沒有,警察是滿過分,但我覺得你也有錯。起碼他是沒要吃案,確實有做了筆錄。但這有什麼用?粉蠟筆還在這兒呢!」她譴責地瞪他一眼。
「那你為什麼躲在這兒?了不起我明天再陪你去報案,這麼晚了,為什麼……」他話說到一半,看到她眼底的火焰逐漸燒灼起來,他就恍然大悟。「你老闆發現了,對吧?」
「我的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我差點沒被嚇死,顯然他們找不到這盒粉蠟筆是不會干休的。我帶了點東西就趕緊逃跑了,我怕他們又回去堵我,所以就……」她說著說著,彷彿又感受到當時的無助。
「你沒其他家人了嗎?」他同情地問。
「我怎麼可以連累他們?再說,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獨立自主的機會,萬一我家人知道了,我這輩子就別想再出來工作了。」她無奈地說。「好在我摸到口袋裡還有你研究室鑰匙,不然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他伸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污痕。「我們走吧,很晚了。」
「走去哪裡?你這邊不能借我窩一晚嗎?明天你再跟我去報一次警,如果警察抓到他們,我就不用躲了。」孫詠心緊張地說。
「你逃了一天還不累?去我家吧!」他看了看她的打扮。「不過你最好變裝一下,以免有人盯上我,順勢找到了你。」
孫詠心還呆呆地站著,不敢相信他真的要收容她。這個把她扔在警局門口的傢伙,現在說要收容她?
「頭髮太明顯了,用這個把頭髮都紮起來。」他遞給她一條橡皮筋,然後找了頂棒球帽壓到她頭上,接著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罩到她肩膀上,這才退後兩步打量著她。「遠遠應該認不出來了,好在你今天沒穿那條可怕的裙子,不然誰都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