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她不由得的好想念那個曾經說要給她一個溫暖的家的泰迪熊,好想念,想念到她不由自主的跳上公車,就只為了看川行館一眼。自從她離開後,再也不敢接觸任何有關川行館的一切事物,就怕觸景傷情,就怕她自己把持不住,而她現在卻紅著眼眶,只求遠遠的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車子越駛近川行館,諸葛忘言就更加的引領企盼,就像是孩子期待進入遊樂園,也像是離開家鄉已久的旅人終於看見渴望的故土,但下一秒她卻狠狠地被眼前的光景震懾住,宛如離開水面的魚,必須用力掙扎才能呼吸。她看見了遲嘯川,終於看見了他,但也看見了他身旁的人,他們彼此有說有笑,而諸葛忘言彷彿是另一個星球的人,隔著外太空的薄膜,距離好幾億光年,再也靠近不了。她是可以被取代的,只要擁有一模一樣的臉孔,她就是可以被取代的。遲嘯川沒有發現,她們的笑容其實不同,她們的眼神閃爍著不同的光輝,就連溫柔、就連對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也是大相逕庭。
諸葛忘言更茫然了,原本來找個企盼、尋求安慰,卻撞見了她根本不想看見的事實,她最害怕的事都一一實現了。
心底的不安不停的擴大,她心中那只名為嫉妒的野獸就快要將她吞噬殆盡,但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來索回這一切,因為這些溫柔的時光,本來就不是她的。
茫茫然的下了車,諸葛忘言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像是穿梭在海底的魚,紅紅綠綠,她看不真切,拖著蹣跚的步伐,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卻說不出哪裡不舒服。
胸口痛、頭痛、眼睛痛,全身都覺得好痛,可是找不到傷口,迷迷糊糊當中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強悍而有力的,逼她不得不抬眼直視。
「諸葛忘言小姐,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來當我的嘉賓嗎?」嗓音低沉而柔和,隱隱透著魔性,迷人有禮卻又疏離。
諸葛忘言不解的望進眼前這雙過分閃耀的眼瞳裡,淡色得幾近琥珀色的光輝,宛如寒冬裡灑下的月光這樣清冷而不近人情,一瞬間她迷惑了。
「跟我來,所有的答案都會解開。」男子漾開一抹迷人的笑,但那笑,沒有溫度。
數月前
「小忘,我們去參加春宴。」遲嘯川興高采烈的說著。
「春宴?」諸葛忘言不解的看著他。
「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喔!所有的餐點都是五星級的師傅準備的。」
「你工作上要參加的聚會嗎?」遲嘯川皺起了眉頭,「也算是啦!」只是他每年都不參加就是了。
「對了,你明明是川行館的繼承人,怎麼會這麼閒?」她將視線從影片中調回,漫不經心的瞟他一眼。
「反正高層有人在主導,我根本不用擔心。」遲嘯川一臉老神在在,手裡抓著洋芋片。
諸葛忘言皺著眉頭,逼近他俊雅的臉龐,說道:「是位素餐!」遲嘯川不解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小忘,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真正的工作?」
「你的工作不就是領乾薪嗎?」遲嘯川有點無辜,啊,小忘說話真狠。「我是電子工程師,自己有成立工作室。」他說得理直氣壯,她再度將眼光調回他身上。「工程師?」
「嗯,看起來不像嗎?」他抬頭挺胸,雖然身穿睡衣兼一頭亂髮。
「哪裡像?」這麼笨的人是工程師?
遲嘯川一臉大受打擊,他好歹也設計許多遊戲,替公司賺進白花花的鈔票,更何況他還是老闆耶!小忘真是太令他傷心了,他的自尊飽受摧殘。
一瞬間,整個客廳只剩電影的聲響,及兩人吃洋芋片的咀嚼聲。
諸葛忘言心裡納悶,這只平常最喜歡撒嬌的泰迪熊怎麼突然悶不吭聲?她剛剛太毒舌了嗎?多年養下來的牙尖嘴利,一時之間真的戒不掉。她不時的偷瞄遲嘯川,好好的假日,兩個人在家看DVD、大吃零食,宅到深處無怨尤,怎麼搞到氣氛有點僵?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唷喔!她的泰迪熊鬧脾氣了!
「沒有啊。」遲嘯川仍是如往常溫和的模樣,但塞入嘴裡的洋芋片卻異常的多。
諸葛忘言遞了杯果汁給他。
「謝謝。」喉嚨真干。
「對不起嘛!」她抱著他的腰,糟糕糟糕,小孩子鬧脾氣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希望小忘認為我是這樣的人。」遲嘯川說著,繼續往嘴裡大口大口的塞進洋芋片。
「你知道我心直口快,沒有那個意思的……」哎喲,傷腦筋。
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其實心底有小小得意。遲嘯川剛才的確是慌了,他的人生需要一些外來的事物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童年的他,幾乎做什麼都令人感到失望,任何人的期望他都沒辦法完成,在這方面他始終缺乏安全感,所以當小忘這樣說的時候,又讓他回想起當時無能為力的感受,而他從小只要一感受到威脅就會不停的吃東西,以填補心中那抹空虛。
「小忘,你要怎麼補償我?」換他踐了!
諸葛忘言用膝蓋也知道他想什麼,她微微的笑著。「今天晚上吃粥你覺得怎麼樣?」小朋友玩手段?怎麼玩得過她呢?
「……」遲嘯川眼眶泛淚。
一大早就被遲嘯川挖起來,很難得他們角色互換。正當諸葛忘言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專業人士已經手腳俐落的幫她做了一番打扮,由於之前當慣了模特兒,諸葛忘言非常習慣被當成洋娃娃擺來擺去,一時之間沒會意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到看見遲嘯川一身西裝筆挺,諸葛忘言才猛然驚覺過來,自己身上一襲雪白紡紗洋裝,又直又黑的長髮優雅的綰起,他伸出手,對她發出邀請。
「家裡怎麼來這麼多人?」她握住他溫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