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我回房。」
「原來你會害羞想在床上做呀!」她故意伸手撫撫胸口。
「過來。」他冷冷的一喊。
「你準備成仙不代表我要同行,多可口的濃湯呀!嗯,好喝。」一口滑下肚曖了胃。「你要吃到什麼時候?」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腹中消化系統也開始緩緩地絞動著。
真有那麼好吃?
一成不變的日子,他食不知味地窩在房裡自怨自艾,不肯接受一次又一次失敗的結果,本能地塞些東西到體內維持一定的生命機能。
看了眾多醫術高明的醫生,他們一致表示不太樂觀,即使復健做得完善也不一定能站得起來。
既然如此,他要物療師何用,來嘲笑他對自己的無力感嗎?還是當他是實驗教材?他只能自暴自棄地看著日昇月落,寂寥度過七百多個自我放逐的日子。
然而她來了!她是陽光下的惡魔,總是帶給人驚訝,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將她定位,她有著多變的個性,聰明得叫人抓不牢,明明握在手中偏又滑了。
「龍先生好像在垂涎我……的早餐,你發現食物的可愛了?」彆扭的男人,要不得的自尊,餓死算了。
龍御海心口一揚又掉落,以為她看出他的慾望。「你的吃相真難看。」
「嫉妒我的優雅就老實說,山頂洞人的祖師爺。」若非她巧手一施,他能見人嗎?
「你休想……留下來。」驅離她的立場逐漸減弱,他的心渴望她留下。
即使每天只要見一面。
但他沒考慮人的慾望是無限的,會因日益親近而起變數,一分裂成二,二升格為四,四的倍數一直往上累積,最後是日日夜夜。什麼東西都有底限,唯獨心是無界線可循,它是小如滄粟,亦能大到海難容,衝向宇宙。
沙越雋微笑的反問:「龍先生嚇傻了是不是?我的僱主是桃莉女士,照規矩你沒有解雇我的權力。」她要留就沒人趕得走。
「這是我的房子。」他咬牙切齒的說。
「你去向桃莉女士解釋,我是認錢不認人。」只要他能受得了她的嘮叨。
他狠下心一喊:「我給你。」
「天下事無奇不有,有人花大錢請我上門,有人寧可殘廢終身也要打發我走,真是……一百五十萬。」
「台幣?」桃莉姑媽真捨得花錢。
「不好意思哦!龍先生,是一百五十萬英鎊,我的身價沒那麼低。」
「什麼?!」怎麼可能?
「本來我還嫌英國太遙遠……」她微搖搖頭,一付不勝疲累的猛打呵欠。
「你不會告訴我,你想睡覺了吧?」看她一臉眼瞇瞇的模樣。
「供應吃住是條件之一,我的要求不高,你對面那間房間就好。」那兒極目望去是一片棉田。
「那是女主人房。」他不想讓她住過去,不過她鐵定自有主張。
「英國人真奇怪,夫妻不睡一起幹麼結婚,你們是算好受孕期才來玩樂嗎?」她搞不懂。
龍御海表情一冷。「我是半個中國人。」
「有差別嗎?你的作法完全西化,我看不出哪裡有中國味。」又不是多妻多妾的舊社會犬懦。
「你……」
「好了啦,我的美容覺時間快到了,你自個打發吧!」晝伏夜出才是女巫的正常作息。
「現在是大白天。」她未免太不負責,打算把他閣著不理。
「聽過時差吧?先生,希望你今天能過得愉快。」她前腳一走,倨傲的黑狐立即昂起首尾隨。
「等一下。」
沙越雋不耐煩的回頭。「還有事?」
「推我回房,這是你的工作。」折不彎順風草,只好任由它低頭。
「多福,抱歉,我明天才正式上任。」今天只是來報到而已,他自求多福。
「你要我自己爬上去?」他挑高左眉,不相信她說得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話。說得十分機動剛剛不使用電梯,要他那般驚心動魄下樓梯。
沙越雋面帶微笑地送了個飛吻給他。「因為我看你不順眼。」
「嗄?」
「呃,孩子,你要原諒她的惡狀,太過聰明的女子多少有的些不馴。」
「我沒問你。」氣悶的龍御海一轉頭揮掉餐桌上的器皿。
專業的、非專業的物療師找了一大籮筐,最後只剩下這張救命符,阿爾朗斯是不可能狠下心傷她分毫,而她也非省油的燈。
他的秘密所有人都清楚,唯有他本人不知隱藏的心事早已外洩,誰叫他只愛關在房間裡發臭。
「你還不走?」
瓊斯緩緩的起身伸伸懶腰。「凶我老人家不慚愧嗎?你斷掉的左臂還是我接的。」
「你在討人情?」以他目前的情況也傷不了他。
「喝杯咖啡也捨不得,你幾時變小氣了?」戲看完了,是該走人了。
「把她帶走。」龍御海口氣澀然的說,他怕自己沒勇氣說第二遍。
「真心話?」瓊斯在心裡暗笑著。
他略顯生硬的道;「是,我討厭她。」
「要我把你這句話傳給她嗎?絲丹亞可能會就此仇視你呀!」瓊斯故意把後果說得很嚴重。
沙越雋向來我行我索,根本不在乎誰討厭她,純粹依個人喜好行事。
「我……」他說不出口。
龍御海光是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她的面就心痛如絞,他怎能忍受她是帶著恨意離去。
如果他肯對自己誠實一點,他要做的絕對不是惡言相向,而是傾盡心力的表現自己的一片真意,殷殷切切的將她捧在手心疼惜。可是行動不便的腳使他退縮、自卑,當日在聖壇前不借拋下未婚妻的豪氣已不再,唯有他扯不下的自尊心。
他不要眾人同情的眼光,來來去去都是要他看開,接受事實,憐憫他再也站不起來的悲傷,那種包圍在囚牢的困窘使他無力掙脫。
腿廢了就是廢了,換了一個物療師就能有所起色,簡直癡人說夢。
他不要她看見他的狼狽、挫折。
「孩子,機會只有一次,絲丹亞並非尋常女子,你捨得放走她嗎?」立天使僅有一個。
「不放走又如何?」他的心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