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頭兒已認罪入獄。太子趕去獄中,卻被他重傷,聽說臂膀很有可能不保……皇上震怒下旨,由二皇子徹查!」
徐達心尖咯登一聲,啞聲問:「那三皇子呢?活了還是死的?」
「現下人還在皇子府裡不知生死,如今北軍暫托給二皇子。徐達,秦頭兒昨天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二皇子不知生死,太子被重傷,頭兒又認罪!西玄皇室權力極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西玄的,頭兒怕是沒活路了!徐達心裡亂成一團,眼下哪還有人能救頭兒……她驀地回神,叫道:「馬兒借我!」
她一躍上馬,使力踢向馬腹,直奔出街。
「徐達!」士兵大叫一聲,驚動醉心樓幾間窗子打開。
其中一間正是小倌門後明月公子的窗子。他略略開了一個縫兒,正巧看見徐達遠去的背影。
他再看向坐在姑娘門後一間窗台上的北塘王爺,北塘王爺也正目送著徐達。那溫於意沉浸在溫柔鄉一夜,卻不見一絲一毫疲憊。
明月輕哼一聲,對他在西玄放浪的行為甚是瞧不起,認定他遠遠不如他們的大魏王爺。
在西玄的大魏質子成為太子,想一路順順當當回大魏,得要西玄通融放行,雙方不論有什麼私下協議,都是北塘、南臨不樂見的。他們早查出半個月前那頭猛虎是北塘王爺指示放出的,但他們也只能不動聲色。
質子身在異鄉,本就得事事委曲求全。所幸,他們心目中的主上,將要回歸大魏,再也不必受異鄉之苦。
第5章
天初亮,大街百姓尚且不多,一見徐達快馬經過,紛紛走避。皇室禁衛軍兵為免驚嚇百姓,均是分散在京師街道上,一見是她,皆是按兵不動。
「二皇子有令,先莫逮她。」
徐達策馬直奔自家小宅。馬蹄未停,她就自馬背躍下,將韁繩塞給出門迎接的婢女。
徐達疾奔入宅,直通她的閨房,取出珍放在櫃裡的一尺鳳凰袍。她正要快步出去,忽見臥房裡的隨身長刀,她只遲疑一會兒,就收回目光,奔出府上馬而去。
「等等,小姐,你發沒紮好啊。」婢女忙著撿起泥地上的發繩,但徐達早已不見蹤影。婢女心知有異,連忙關上宅門,匆匆往大魏質子府而去。
徐達直接在馬背上披上鳳凰袍,也不管是否弄髒袍身,一到獄門,她立即跳下馬大喊:」西玄徐達,奉徐太師之命帶囚犯秦大永。」
幾名獄衛皆是一呆,細細打量眼前這位穿著御賜鳳凰袍的女子。
一頭飛揚黑髮未束,平常旁分的劉海如今幾乎掩去她的黑眼,但劉海下透著晶亮的厲色,御賜鳳凰袍穿在百宮身上該是高貴又風雅,偏面前這人的鳳凰袍僅僅曳地一尺,衣腰未緊,不高貴也不風雅,簡直在糟蹋這件袍子……卻令得在場獄官不由自主地噤聲起來。
其中一名獄官動了動嘴,認了好久才認出眼前的人來。
「徐二小姐嗎?秦大永是重刑犯,沒有廷尉令牌萬萬不見得,何況秦大永所犯案件,已有二皇子負責,沒有二皇子的命令,即使太師也……」
徐達無視獄官緊張的神色,沉聲喝道:」都不看見我身上穿的是什麼嗎?」
「二小姐,沒有二皇子的旨令,真的……」
「徐二小姐。」有獄官自獄門現身,面有難色。」現在你想見的人,已經走了。」
徐達渾身一震。
獄官上下打量著她,哼聲道:」咱們正審著呢,你一聲大喝,秦大永就咬舌自盡了。這要我們底下人怎麼回報?難道……要我們照說,秦大永一聽你大喊,便一力承下罪名?這其中的曲曲折折,還請二小姐向二皇子說個明白才好。」
死了?頭兒死了!徐達不理獄官,直奔入獄。
一入獄門,就是刑室。她先是聞到一股濃重的腥臭,接著,她看見倒臥在血泊裡的漢子……,那是不是頭兒,她已經認不出來了,會折磨成這樣,要的分明不是口供,而是在逼這人死。
她慢慢地蹲下來,指腹輕輕觸著流滿泥地的鮮血。血還沒有凝固,還有些溫熱,如果能讓它們回流,眼前這男人就能復活了吧。
她以為她夠快,事關皇室,廷尉哪可能輕易結案?就算是要栽贓也得要載個好樣子,討個供詞才成。她心裡的頭兒,就算是斬斷四肢,也不可能去承認他沒做過的一切。
她小心翼翼舉手碰著那五官模糊的屍體。
「……是我……不好……徐達無能至此……連個相救的人……都救不得……」出口的話破碎到喉口陣陣刺痛。
活了十九年,她到底真真正正做過什麼?如果頭兒今天結識的不是徐達,而是徐回,徐直,是不是就能及時救回一條命?
如果頭兒真是聽見她在獄門外的喊話而咬舌自盡,那在頭兒心裡必是要保住她……背後那人有心要殺掉每一個可能得知頭兒要做什麼大事的人,他才不願拖累她……誰有這麼天大的威權……
她猛然起身。
獄官一顫,下意識地退後,嘴裡喃著:」二小姐,這鳳凰袍沾上此地積血,是有罪的……」
徐達徹底無視他,直接策馬而去。她心裡只有一個目的地。
當她騎著快馬經過醉心樓時,有幾名小倌正打著呵欠開窗,見到旋風般的英姿,以為自己眼花,再一定睛,脫口叫道:」徐二小姐!」他眼兒瞪大,大呼小叫:」不得了了,是不是我瞧錯了,她的手上、衣袍都是血啊!」
溫於意正在穿衣,聽得外頭小倌亂吵亂嚷,頓住。
「王爺?」清風正溫柔地替他攏衣平袍。
他揮開她,快步行至大廳,問道:」徐達往哪兒走?」
小倌一看是他,想了想,答道:」往西通街那兒吧。」
西通街?西通街上有什麼?有……秦大永宅子!溫於意心裡一整,這女人不是挺愛明哲保身的嗎?不是該去獄牢後憑弔幾滴淚,就繼續過她平順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