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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麒麟,好點沒有?」

  保保關切的聲音像自遠處傳來,聽得不是非常清楚。

  想回應一聲,但體內燒灼的感覺與悶痛,卻使她眉頭緊蹙,沒有辦法睜開沉重的眼皮,回應保保的關心。

  她按著下腹,覺得自己就要痙攣到快死去了。好痛!

  一隻溫柔的手拿著柔軟的布巾擦去她額上冷汗,麒麟的意識在縹緲之間,隱約知道身邊圍繞著不少人,但她睜不開眼睛。

  「梅御醫,陛下究竟是怎麼了?」婁歡站在床邊,瞪著緊急被召來帝王寢宮為麒麟看診的老御醫。

  今天清晨朝議時,雖然隱約察覺麒麟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但婁歡以為那是因為麒麟聽到歧州的事件平定後,被生擒的州司馬在押送入京受審的途中服毒自殺的事,心中感到憂悶,才會顯得不樂。

  趙清的先輩是開國功臣之一,與皇族交情甚篤,雖然只是庶子,但趙清的舉動仍然迫使麒麟必須處理趙氏族人是否叛國的問題。

  叛國之罪是九族連坐。麒麟一直都是不喜歡這條律令,登基至今,尚不曾執行過重大的刑罰。

  距離上回西歧州牧入京的事,已經過了三個月了,時序來到盛夏。

  這三個月來,麒麟的表現始終兢兢業業,彷彿脫胎換骨了般,每日都準時出現在朝議上,對於帝師與群臣們的請求,也都保持耐性,盡可能多方徵詢群臣意見後再妥善地處理,就像是個『稱職』的君王……非常稱職。

  有一度,婁歡幾乎要以為,麒麟已經長成為一位有為的君王了。但她眼中偶爾流露的複雜神情,卻使婁歡隱隱憂心。太保警告過他-

  「太傅,麒麟已經很努力了,請你體諒她並不只是一個帝王的事實。」

  太保那句話,婁歡一直沒有沒有領悟過來。

  今日朝議結束後,臉色相當蒼白的麒麟竟從玉座上跌下來,嚇壞了一票大臣……當時他距離摔下後失去意識的麒麟只有一步之遙,沒有多想,他已經抱起她直奔帝王寢宮。

  御醫稍後趕至,但麒麟不知從何處流出的血已經沾染在他的深色衣袖上,令他怵目驚心。麒麟到底是怎麼了?

  梅御醫沒有立刻回答婁歡的問題。他先詢問了負責照顧帝王飲膳的宮人,柔雨領著宮人逐一回答麒麟近日的包含狀況。

  「最近天熱,陛下吃了不少生冷的食物吧?」梅御醫問。御膳房那裡有他親自開出的食單,照理說,陛下不應該吃進太多不適合她體質的東西。

  宮人的回答並不出人意料。「陛下最近食慾不佳,很少進食,偶爾有看到她偷偷吃了一些甜食和點心,還吃了好幾次的冰。」

  「對不起,因為最近真的太熱了。」太保承認道。是她帶著麒麟一起偷吃冰的。她們將藏在地窖裡的冰磚搗成冰泥,再淋上櫻花醬,甜蜜清涼地吃了消暑。

  「偷吃生冰啊……」很像是這位少帝會做的事。就算早就已經交代過,不可以吃生冷的食物,特別是冰,但要她乖乖聽從醫囑,恐怕還是做不到吧。

  婁歡在一旁耐著性子聽著御醫和宮人的對話,一邊心生疑惑。他不知道麒麟的身體狀況竟這麼虛弱,包含不能有一點生冷?過去她並沒有這樣的問題。

  問完了話,梅御醫調配了幾帖去瘀逐血的藥,讓人煎煮後,準備讓麒麟服用,隨後又對太保道:「太保,你實在不該跟陛下一起偷吃冰,那樣對你們很不好。以後別再吃了吧,不管天候熱不熱都少吃為妙,記住了。」

  太保猛點頭的同時,婁歡終於忍不住再次詢問道:「梅御醫,陛下到底是怎麼了?她病了嗎?」為何太保和宮人們似乎都已經知道麒麟有這樣的毛病?

  梅御醫這才看向婁歡,微微欠身道:「太傅,陛下沒有生病,請寬心。」

  婁歡雙唇緊抿。他衣袖上明明還沾有麒麟的血,沒生病或受傷,怎麼會流血?

  老御醫有些好笑地看著婁歡,突然有一點無法將他跟那位向來英明穎悟的天官長聯想在一起。世人傳言,婁相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他竟然獨獨不解醫理?或者只是單純的,聰明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嗎?

  「太保,你沒有告訴太傅嗎?關於陛下的身體狀況?」幾個月前就該知道了的,不是嗎?他還以為無所不知的婁太傅,應該早就知道君王的狀況呢!但看來,太傅似乎仍然不知道。

  「有啊,我說了啊。」太保很冤枉地道。

  婁歡的唇抿得更緊,轉頭問坐在一旁,正安適地讀著書的太師。

  「太師,太保是否告訴過你我陛下的身體狀況?」因為君王還未成年,太保仍然負有照顧君王安康的重責大任。

  太師的目光不曾自書本挪開,只輕聲回答道:「說過了。」

  婁歡略略吃驚。知道太師從來不打誑語,如果他說『太保說過了』,那麼太保的確已經告訴過他。問題是,他不記得太保告訴過他有關麒麟身體狀況的事。

  他努力回想著近期太保曾經跟他有過的幾次談話內容。

  印象中,最常出現的幾句話隱隱浮現在腦海中……

  太傅,你可知道……麒麟她不只是一個帝王而已?

  太傅,麒麟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她……

  她如何?婁歡莫名所以,直到他捕捉到幾名宮人略帶羞赧的表情。

  太保突然笑道:「看來咱們的婁太傅終究也有不明白的事呢。」

  宮人們掩嘴笑了起來。

  瞥見御床上的微小動作,太保眨了眨眼,又道:「也是。婁太傅幼年早孤,又沒有姐妹,甚至守身如玉,不近女色,難免在這方面有些無知。」

  太傅的『無知』,讓婁歡素來高高在上的宰相地位突然降了好幾階,使他不再如天人那樣高不可攀,展現出平凡人的一面。

  很難得見到婁歡這個樣子。他總是戴著遮住半面的面具,若非相識已久,大概捕捉不到他眼中一閃而現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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