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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頁

 

  婁歡沒有立即回應,面具下的雙眸卻似有所思。

  也許此生不會再有其它機會能對這個男人一吐她多年來的愛慕,麒麟放開矜持道:「你怎麼會不明白,我為何會喜愛你?打從六歲那年,父皇駕崩的那個夜裡,你放下心中其它念頭拉了我一把開始,一路上風風雨雨,你始終站在我的前頭為我遮擋,因而,我眼中也就只看得見你。與太傅一樣,我的心中打一開始就不存在著男女之情的可能,唯一能令我放下身段接受的,就只有你一個人。這樣,你還要問我為何會喜愛你嗎?我根本不可能喜歡上別的男人。」

  麒麟的眼眸染上憂傷。「懂得情滋味,是在發現自己每回想起你,便覺得胸口煩悶開始……那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也許是當年秋獵時,你奮不顧身為我擋去大羆的攻擊;也許是你偶爾對我投來一抹溫暖的笑意。你知不知道,我好愛看你的微笑……」

  麒麟的表白單純直接到令婁歡無法呼吸,也無法言語。

  「假如你還是要用君臣之分那一套來拒絕我,我會笑你的,太傅,你根本從來就不把我這個『帝王』看在眼底。既然如此,可別還拿它來當作借口。名義上,我是君,你是臣,你當然可以用不合於禮來約束我,可以太傅的聰明才智,若真有心想解決這樣『小小』的問題,又何難之有?」

  「……」

  「我唯一接受你拒絕我的理由,就是你真的不喜歡我。但果真如此的話,除非你另有喜愛的對象,否則我不會放棄。」

  「若不放棄,你還能怎麼做?」婁歡忍不住輕聲探問。

  「我會這樣做。」麒麟毫不猶豫地俯下臉,第二次吻住心愛男人的唇。

  這一回,她收斂起急切,試著一點一滴將情意與溫柔傳遞給他。

  如春風般溫暖的吻細細呵護著先前被她不慎咬傷的唇瓣,見他沒有推開她的意思,麒麟心中一喜,試探地探出香舌,喂哺進他的唇腔中。雖然受到面具的阻撓,吻得不夠深,但麒麟依然滿心歡喜,為婁歡竟然沒有拒絕她的吻。

  她心跳如擂鼓,強烈的情感使她無法呼吸,胸口幾乎要感到疼痛了!

  原來,親吻自己一心喜愛的男人是這種感覺。

  這麼地歡喜,卻又這麼地令人憂愁,為不能再更進一步而感到挫折。

  絕不是意氣之爭下的錯覺,她確確實實愛著這個男人。

  被麒麟如此珍惜地吻著,婁歡即使再怎麼心有芥蒂,也無法奮力抗拒。因為,她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說錯。她一心護他周全的心意,他怎會不瞭解?

  為他,她努力成長,不顧讓人在他身上冠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罪名。

  為他,她努力在國法與人情中找出平衡,為違命的趙氏家族留下一線生機。

  也是為他,她向全天下發佈了那樣的誥令……只為了保護出身雲麓的他……

  這樣的用心,他怎麼會不明白。

  正是因為太明白了,才沒有辦法接受麒麟的心意。

  一旦不顧一切接受了麒麟的心意,成為她最大的弱點,屆時他該怎麼保護她?

  僅僅只是被動地接受她的吻,就幾乎要承受不起,只因心底再清楚不過的一個事實——從不為誰動情的他,心中始終只有一個人的存在。他不再是個雄圖天下的雲麓門人,只是一名想要守護自己所珍視一切的平凡男子。

  少女的馨香充滿了他的口鼻,他小心地呼息,不許內心挑起騷動。

  這是最後一次的放縱。他告訴自己。

  待麒麟微微移開芳唇,他調整心情,勉強開口道:「陛下吻夠了?」語調是對待麒麟時一貫的冷淡,彷彿絲毫不受兩人的親暱所影響。

  麒麟眨了眨眼,一時還無法從先前的迷醉中恢復過來。

  怎麼了?他不是沒有推開她,任她輕薄個夠……既然已經願意接受,為何還用這種冷淡的語氣跟她說話?

  被熱烈情意沖昏的腦袋開始恢復正常運作,麒麟抿起因親吻而仍顯濕潤的唇。真是的!這個男人果然不會讓她順心如意……她認了!誰叫她誰都不要,獨獨就要他,就算得為此付出所有,她也認了。

  她退開一步,眼神恢復冷靜,靜候婁歡出招。

  將麒麟的反應看在眼底,婁歡在心中苦笑。他的帝王似乎早已被他磨練得天不怕、地不怕了。該怎麼來勸退她呢?

  提醒她身為帝王的責任?但麒麟已經竭盡努力擔負起整個國家的重擔了。

  搬出他身為帝師,與君王之間存著身份上的隔閡,兩人結合將於禮不容?麒麟先前一席話已經打消了他使用這個借口的可能性。

  那麼,坦承他出身雲麓,潛伏在帝王身邊多年,只為了遂己私慾,操縱天子的一舉一動?問題在於麒麟已經察覺他的身份了吧,眼前的麒麟早已做好萬全準備,這個借口,連他都覺得可笑。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理由了。

  明白地告訴麒麟,他不愛她。

  然而,果真不愛嗎?

  那麼這十二年來的相處,回憶起來,為何不純粹只是單純的君臣周旋?

  他不懂得男女間的情愛,不懂得什麼是生死相許。曾經,他痛恨過世襲制度的存在,一心一意想要顛覆現存的體制,直到遇見了她……麒麟不相信自己身負天命,不認為該輪到自己當上國君;玉座之上的她,沒有一刻是安穩的。

  偶爾她會耍弄些叛逆的行徑來掩飾不安,但是即使再怎麼害怕,她也從不逃避。誠如她明知道他一定會拒絕她的要求,卻仍然將心敞開,冒著莫大的風險,預備承受被拒絕的痛苦。這樣的勇敢,不是出於他的教導,而是與生俱來的吧。

  彷彿經過了一百年那樣久,婁歡才歎息出聲。「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回絕傾斜角。」頭一回,他坦承地道。

  而後,他清楚看見眼前的少女鬆懈了緊繃的線條,拋開嚴肅的偽裝,綻出無比欣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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