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臥背對著他,聽他貼近的聲音,這才坐起身子,抬起臉兒來。
柳眉粉黛,星眸流轉秋水,羞靨嬌紅,櫻唇皓齒,沒有了紗巾遮顏,天賜的絕色芙蓉面,有如一朵生在巖壁的嬌花在他面前綻放,看得他心神蕩漾,癡癡瞇視,卻知高攀不得,黯然神傷,撇過臉去。
「唉!」她一聲歎,掀開被子,挪著嬌軀下床。
羅雋瞥見她的舉動,面露不悅,斥聲道:「不許下來!」她坐在床沿,移著那只受傷的腳,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哀怨道:「遠嫁來此,無親戚朋友,我本有心理準備忍受孤寂,自尋娛樂,但是天天躺在這兒,面對牆壁,哪兒都不能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快悶出病來了。」
聽她可憐話語,他想到二皇兄的無情,自己又為私心不曾真正為她說話,不禁心軟。
「妳傷勢未癒,走動不得,別下床。」柔了聲調,出手阻止了她,同時又道:「妳想解悶,有小虹,還有一群丫鬟陪妳,怎麼會沒個人呢?」
她轉頭望著落在肩膀上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指力輕輕透過衣料施來陣陣溫熱,她的心跳又莫名加快了。
「府內上下,哪個人不是把我當主母看。每個都對我俯首帖耳,唯唯諾諾,不敢違拗,我能找誰說?」選擇刻意忽略那份浮動的心情,她若無其事移開目光,繼續抱怨。
玉面流露理解,明白她說的也是實情,但卻是無解,只能相勸。「妳再忍耐數日,等待傷勢痊癒吧。」他放下手,負手挺胸道。她抬頭望他,忽然開口:「羅雋,我可以看你的收藏嗎?」他為了收藏天下玉石,開了古董店,想到那塊凝香玉已經令她嘖嘖稱奇,她更好奇他還藏了多少寶物,趁她在京城期間,開開眼界也好。
他一震,胸口狠狠撞擊了一下,一陣熱,帶出一抹痛。他瞇眼凝視她。原來她喊他的名字的聲音如此甜膩,如此嬌柔,令他心悸不已!
等了半天,等不到他開口,卻看他緊盯自己不放,眼底抹著濃重愁緒,把她閃亮著期待的臉兒給看得消沉下去。
「……我太強人所難了嗎?你不需為難,我只是問問罷了。」她垂下臉兒。
「不為難。明日我帶些過來供妳賞玩。」
聽他聲音依然溫柔,她才重新展笑顏,「等我傷好了,定為你撫琴一曲答謝。」
「妳會彈琴?」他扶著她重新在床上躺下。
「琴棋書畫,略知一二。我自幼學琴,不敢自誇,不過家母曾說,宮商角征羽在我指下舞出生命,琴是為我而生……」興致高昂說到一半,一個人影閃過腦海,一顆心轉冷,一瞬間情緒沉入谷底,她一身冰冷。羅雋看見她的反應,以為她掀起思母之情,「聽說令堂於一場意外中喪生,鳳女年幼,妳為令妹肩負起『谷主』之重責大任,這些年來想必吃了不少苦。令堂泉下有知,當欣慰有女如此。」
孫少帆一怔,仰頭凝望他。想不到他也會安慰人……只是她非鳳紫鴛,母親也還健在。
這時,她忽然想到,日後他若知她並非真正的鳳紫鴛,她並不是他的皇嫂,她和羅非既未拜堂成親,也未曾洞房,他會是什麼反應,會是什麼表情?
想至此,她心口忽然一跳,好似有什麼撞擊了一下,默默種下期待那一天到來的種子。這顆種子,深埋在心底,想必未來會天天澆灌,等待發芽成熟時日。
隔日,羅雋果然依約帶了珍奇異石過來給她看。
他對這些珍藏的瑰寶都能一一詳述來歷和典故,有些玉石還有美麗動人的故事。
這一天,她才知道他原來也是能言善道的人,生動地對她說了一則又一則感人的傳奇,她聽了半天也不乏味,甚至他都介紹完了,她還意猶未盡,帶著一雙期盼的星眸顧盼他。
於是,他承諾,明日再帶一些過來。接下來,他天天都帶不同的珍石過來給她看,供她玩,陪她度過這段無聊的養傷期。
他留在安親王府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了。
第五章
春日尾聲,牡丹綻放,正是盛開時期,王公貴族莫不乘機大辦賞花會,爭相炫耀一番。本來呢,辦牡丹花會,邀請親朋好友入府共賞,這也是聯絡情誼的一種方式。可惜,安親王府只有綠草無繁花,牡丹花也是一枝不剩,在當時德親王一聲令下,全給清光了。為了此事,安親王表面上不說,實則有點怪德親王「管得太廣了」
「我本以為皇兄借草勝於花。既然皇兄你愛花,我府裡的盡數贈與,沒有二話。只是皇嫂對花粉敏感,你府內不適合栽種,不過……反正你有別處可放吧?」
羅雋娣睨羅非,頻頻冷諷。
此處是安親王府內東側沉園,府內管理最嚴密的地方,屬於安親王私人休憩空間,園內梅苑、竹軒、歇亭,如今一片綠油油,草木繁生,獨不見花色榮貌。眼前從歇亭看出去,湖邊沿岸就連朵小野花兒都被拔光了。
羅非啾著五皇弟,扯起嘴角輕笑道:「你視名利如糞土,對爭權奪利不感興趣,天下誰擁有,你向來不關心,更別提管上別人家事了。五皇弟,你幾時轉性了,為兄怎不知?」
要論嘲弄本事,羅非絕對佔上風,他還趁此機會教訓了羅雋一番。既姓了羅氏,他生為皇族一員,對蒼生福澤有責,這才是他該管的。
「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皇兄要教訓人之前,該省自身。」
羅非挑眉,倒不知自己哪裡招惹了五皇弟,難得他一改冷淡寡言性情,居然肯出言相激了。
「罷了,今日找你來,非為瑣事。下月中旬,我準備登船下江南一趟,到了天崖山附近,想請皇弟借別館一用。」
羅雋狐疑地瞇起了眼,「皇兄跟誰下江南?」
羅非笑了起來,毫不掩飾道:「自然是少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