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孫少凡!「……既然皇兄要在別館暫歇,此處離鳳谷不遠了,皇兄不順便帶皇嫂去嗎?」
「不了,本王另有要事,攜帶女眷多有不便。」
「孫少凡去了就無礙嗎?」在他看來,之於皇兄,這孫少凡與「女眷」無異了。
羅非若有所思,看他一眼,笑道:「皇弟若有興致游江南,何妨一同前往?」
難得他與孫少凡一起,肯邀人同行。皇兄此去江南,有何目的?羅雋滿心疑惑,卻知問了也不會有結果,唯有親自走一趟……他是該遠離京城,出去走走了。
或者說,遠離安親王府。
「既然皇兄開口,皇弟遵命。」
不出幾天,游江南一事,就傳到晉親王耳裡,他馬上過來抱怨羅非偏心,邀了五皇兄,冷落了他這七弟。
因此,江南行又多了一人。
經過一段時日休養,她的腳傷已經好得完全,早就能夠四處走動了。
不過羅雋總是擔心賢親王仍然想對她不利,即使羅非早已安排侍衛高手隨時待命嚴密保護她,羅雋還是希望她能夠待在府內。她本來想順便利用這三個月當假王妃的時間,引出賢親王的野心,拿自己當餌,將賢親王定罪,看來這計劃有他在就行不通了。
她傷好後,他還是時常帶珍石過來。
榕園裡,他進進出出,照常理說來是要遭人非議的。該稱讚他為人端正,深得信賴,安親王府人從總管到丫鬟,都為德親王找到「知音」分享玉石而高興,無非也是憐惜她這當家主母受到王爺的冷落,有個「皇弟」過來陪伴是好事,還不曾有人對他們過從甚密的往來,向羅非耳邊嚼舌根。
榕園庭院涼亭,一把玉琴在前,傾城佳人一襲淡黃色紗衣,在黃昏下,素手纖纖,十指輕揚,衣袂輕飄,一曲自創的「蝶戀花」在園裡穿梭嬉戲;縱然園裡無花,從她的指尖流瀉出的琴音給了人錯覺,彷彿滿園繁花爭妍,百蝶翩翩飛舞。在花間,在她的身邊,花兒、蝶兒都將她包圍,令人著迷,癡癡凝望撫琴美人……
幾名貼身丫鬟看得癡迷,差點流下口水,榕園外頭也擠滿了被琴聲吸引而來的僕人、侍衛,偷偷趴在牆邊聽。
孫少帆瞥一眼對面端坐的斯文親王,只見他玉面偏冷,情緒無波動,究竟正凝神傾聽呢,還是……有心事?琴聲止,園裡一片寂靜,眾人臉上迷茫意猶未盡。羅雋看向她,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讚賞。
她可以確定,他有心事。
「小虹,妳帶丫鬟們下去準備茶點。」她支開了一群丫鬟,涼亭裡剩下兩人,她才問他:「羅雋,你在想什麼?」
一抹淺笑自他嘴角淡去,他深深凝視她,「妳怎麼知道我在想事情?」
「這首曲子我彈過幾回了,你應該聽得出來我撥錯了幾個音,但你沒有糾正。」她起身,來到他身邊的位置落坐。
「我以為那是妳即興創作,倒聽不出是彈錯了。」動人琴韻,猶如她的迷人,舉手投足都成風範,哪怕是無心之過,也引人遐思,惹人憐愛。
兩人對望,她從他黑沉沉的眼裡看見一個影,那癡癡凝望於他的影兒是自己!
猛然心跳漏了一拍,忙以迷人笑靨掩飾莫名慌亂,說道:「你的話倒比我的琴聲動聽了。但是,這不能掩飾你有心事,若你信得過我,何妨說來聽聽?」
他垂眸淡笑,「皇嫂是自己人,我若有心事,說也無妨。……方纔的確是分神了,抱歉。我只是在想,明日我與二皇兄下江南一事!」
「你也要跟他們去江南?」孫少帆訝異地瞠眸,脫口打斷了他。「他們?」他狐疑地瞇眼。
「我是聽王爺說,他與友人要往江南一趟。只是沒聽王爺提起你也會去。」她趕緊圓謊。事實上,她是聽鳳紫鴛說的,同時鳳紫鴛也告訴她,準備趁江南行,讓羅非知道真相。
羅雋本以為羅非連他帶孫少凡作伴一事都無恥的說出來,聽聞她說明後,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你……你為什麼也要去江南呢?」她出生江南,聽到他也要去江南,心跳得特別快。
為什麼要去江南呢?他凝視她許久,難言之隱只能藏在心底,也不想騙她,因此沒有給她答案,他轉而說:「我與二皇兄下江南後,會把常喜留下,妳若有事可找他。為了妳的安全,希望妳盡量待在府內。」
她一怔,忽然感覺到他即將離她而去,隱約猜出他下江南的原因,一串話衝到了唇畔,她硬生生吞嚥下去,一顆心莫名跳得好厲害。她……是怎麼了?每當收到他的關懷,她的心裡總是泛著暖暖甜意。羅非和鳳紫鴛下江南,來回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所以她以為還會與他相處一
段日子;她聽他講玉石傳奇,他靜心聽她撫琴,偶爾無事,還可下一盤棋,這樣的優閒日子……原來只到今天為止!
「皇嫂,妳怎麼了?」羅雋看她臉色蒼白,香肩顫動,整個人隨風晃,連忙握住她的肩。
孫少帆抬起頭,看著一張斯文面龐…她忽然一凜,提到江南家鄉,內心籠罩的陰影扯得隱隱作痛,此時又想起那人,猛然回首她卻忘了——初遇羅雋,總將他和那人的身影迭在一塊兒,見著他總生恨。曾幾何時,羅雋是羅雋了?
「我沒事…」她眼裡流光激動,一臉茫然,心情紊亂複雜,在他即將離開的此時此刻,千頭萬緒難以理得清。
「妳臉色蒼白,怎會沒事呢?是不是突然哪兒不舒服?」他明天就要離開京城,她若病了,教他如何放心得下!
「我真的沒事——羅雋!」
「失禮了,皇嫂。」他忽然將她抱了起來,穿過庭園,迅速步入屋內,「小虹,去請大夫過來!」
「我真的沒事啊…」
他低頭望她一眼,深深長歎在心底。這段無法割捨的感情,唯有隨江南遠行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