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夫人的婢女聽到厲玄赫的叫聲,淚如雨下的奔進來,撲倒在他身前。「城主終於回來了……」
厲玄赫用力地扯開肩上的披風,眼中佈滿了血絲,眼下還有著淡淡的黑影,甚至下巴也冒出青色的鬍髭,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他只想快點見到他的妻子,見到她的笑臉,將丁小苳嬌小的身子摟在懷中就好。
「夫人呢?夫人在哪裡?」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就這麼不見了……」婢女聲淚俱下地將自己所知的經過情形說給厲玄赫聽。「那天下午,夫人才從老夫人那兒回來之後就說肚子餓,奴婢便去準備幾樣夫人愛吃的,結果回來之後就沒瞧見夫人,等了又等,生怕夫人又在府裡迷路了……可是奴婢怎麼找都找不到……」
「然後呢?可有去找大小姐幫忙?」厲玄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急躁只會壞事,也找不回他的妻子。
婢女嗚嗚咽咽地開口說:「老夫人命令府裡的下人都不用找了,說夫人再也不會回來了……還說誰敢通知城主……就要把他逐出府去……連大小姐也被軟禁在房裡,不准踏出房門一步……」
果然又是義母!
厲玄赫真的不懂,難道她非得趕走自己最摯愛的妻子才會甘心嗎?到底要他痛苦到什麼地步,義母才會滿意?
砰砰砰的腳步聲從外頭奔了進來,府裡的總管得知主子回來,也滿臉愧色地來到厲玄赫跟前,朝他下跪請罪。
「城主……小的失職,沒有看好夫人……」這些日子下來,府裡的奴僕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話,就怕被趕出去,而他也是忍到最後,才找到機會跟江統領通風報信,只希望還來得及找回夫人。「那天下午夫人突然說要出門,小的明明有察覺到夫人臉色不對,可是卻沒有多問兩句,要是當時能多嘴一點就好。」
「你說有看到夫人出門?那麼她是去了哪裡?」厲玄赫聽到關鍵部分,連忙追問。「起來把話說清楚!」
總管用袖口抹去淚水,站起來也將那天的事從頭到尾說得很詳細。「那天是奶娘陪著夫人出門,說要去拜觀音娘娘,可是後來奶娘卻是一個人獨自回來,小的覺得不對勁,便去老夫人那兒想要問個清楚,結果……老夫人要小的就當作不知道,什麼都別管……」
聽到這裡,已經不需要再多問什麼,所有的答案都在義母身上!厲玄赫馬上奪門而出,繃緊著俊臉,雙拳握得好緊,緊到指節都凸起了,指甲也深深的刺在掌心上,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如果是為了報恩,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他還配為人丈夫嗎?難道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還不夠償還厲家的恩情嗎?如果義母想要收回,那他還在眷戀什麼?厲玄赫心痛到無以復加地心忖。
當厲玄赫鐵青著臉來到義母居住的院落,厲老夫人沒有想到他會提早這麼多天從京裡趕回來,表情陡地一變,身旁的奶娘更是驚慌失色,只想躲在主子背後,深怕這次連命都不保了。
厲老夫人冷笑一聲。「你回來得還真快。」不過來不及了,那丫頭已經離開,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我的妻子呢?」厲玄赫沈喝。
「走了。」厲老夫人氣定神閒的擱下手上的熱茶。
厲玄赫往前跨了一步,身上的氣勢嚇人,讓厲老夫人不由得往椅背上貼去。「她哪裡得罪了義母,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她?」
「你真的想知道?」厲老夫人惱羞成怒地問。「原本我是不想太過張揚,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多光彩的事,更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那丫頭根本不配成為天霄城的城主夫人,因為……她是山賊的女兒,她的親爹還是什麼黑山寨的首領,這種出身的丫頭,也虧你把她當作寶!」
聽到這番話,厲玄赫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黑山寨首領……的女兒?」『黑山寨』三個字,讓他想起江升也提起過這幫山賊的存在。
這是真的嗎?
「我不相信……不可能……」厲玄赫身軀因為這驚人的消息而搖晃了一下,一時之間無法完全吸收。
小苳不會騙我的!她不會瞞了我這麼重大的事!厲玄赫臉白如紙,在心裡嘶聲大吼著,可是再怎麼樣,義母也不至於編出這樣的謊言來誆他,若不是真的,小苳又何必離開?剎那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厲老夫人覷見義子果然受到很大的打擊,開心得不得了。「那丫頭還真會睜眼說瞎話,把你都騙倒了。」
「小苳不可能故意騙我的……」厲玄赫這麼對自己說。
「我真的可以一輩子待在相公身邊嗎?」
「相公,如果有一天你生我的氣,不再這般喜歡我了,可千萬不要氣壞身子,為了我這樣的丫頭,一點都不值得……」
丁小苳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霍地在耳畔響起,當時卻不知道裡頭包含了多少內疚和不捨,以及罪惡感,還有無數的淚水,就為了曾經撒下的種種謊言,無時無刻不受著良心的譴責。
接著他又想到丁小苳總是那麼的自卑,就是不希望他對她太好,起初還一再的想要逃離,覺得不配跟他在一起……
厲玄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真相,那麼他又怎麼能怪丁小苳的刻意隱瞞?她已經受夠了罪、吃夠多的苦了。
「既然那丫頭走都走了,往後就當作沒她這個人,大丈夫何患無妻,你就娶亭繡那丫頭,她才有資格當城主夫人。」厲老夫人假惺惺地安慰道。
厲玄赫馬上從齒縫裡進出話,再次堅定的表明自己的決心。「我的妻子只有小苳一個,沒有人可以取代她!」
「你說什麼?!她可是山賊的女兒——」
不待義母說完,厲玄赫嗓音低啞粗嗄的打斷了。「要有什麼樣的出身不是自己可以決定,就像有什麼樣的親爹也不是她可以作主,若是小苳真是山賊的女兒,更不是她能說不要就不要的,這也好像我是被親生爹娘遺棄的孩子,又有誰問過我願不願意,她有那樣的出身,我又怎麼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