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了,一壺百年好酒就叫你盲了心,哪記得女兒是寶還是草。」有父如此,命斯也。
面上一訕的花老爹打了個酒嗝。「你是我與你娘最疼愛的閨女,我哪捨得拿你換酒喝。」
少說也得三壺才夠豪氣。
「會不會咱們爺倆心裡有數,爹別指望明兒個有銀子打酒喝。」一雙鞋面繡兩朵牡丹,只差綠葉子。
以一般人眼光來看,花垂柳不算美人,頂多只能以清麗素雅來形容她這個人,是那種百花爭艷卻不易醒目的小丹菊。
斂目低垂之際叫人無從發覺她的存在,再加上她總是低首繡著中帕,那雙清如姣月的明瞳硬是叫人難以察覺其靈性盡在笑眼深處。
她的美如同一塊璞玉,唯有巧匠方能識其光華,非凡夫俗子能輕易看透。
「啊!柳兒,你不能因爹一時酒蟲犯嘀咕就斷了我的饞,我真的只喝一小曰沒貪口。」酒癮犯了哪禁得了。人生不就求一個快活。
將繡線扣了個結用牙一咬,她開始縫起鞋底。「是誰再三保證今天絕不喝酒來著,看來是女兒的縱容成性。」
想她十七有餘,好命一點的人都當娘了,只有她還為生計奔波不休,更得奉養整日拿酒當茶喝的不長進爹親。
「呃,這個……我、我忍不住嘛!從明天算起成不成?我發誓三天不沾一滴酒。」都怪他嘴饞禁不起一絲酒香誘惑。
「一滴不沾你整壺倒,為人子女的孝心你絲毫感受不到。」花垂柳蓮指一扣,連著繡線的繡花針直指他鼻頭。
冷不防一嚇的花老爹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心裡暗念著:萬幸、萬幸,沒被縫了嗜酒的嘴。「柳兒……」
「別叫我,竹椅下的那壺酒是你最後一壺,省著點喝少糟蹋了。」下不重藥他是不會適可而止。
喝!好精的丫頭片子,連他藏得那麼小心翼翼都能發覺,她不是在繡鞋嗎?怎麼還能分心?
沒關係,喝完這一壺他再去和酒鋪子老闆套交情,說不定能
「沒有一家鋪子會賒酒給你,除非他們不想要我的繡。」花垂柳語氣輕柔地將其中一隻鞋底繡上花家的標記。
一抹楊柳垂岸。
「嚇!你可別嚇唬老爹呀,爹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無法一日無酒可飲。」花老爹苦著臉,心肝全絞成一團了。
花垂柳眼底浮著竊笑。「那就忍忍吧,世道不好要節儉些。」
「忍不了呀!丫頭。」分明要他的老命。
「忍不了也得忍,不先攢點銀子好準備你百年之後用,難道要女兒豎著白布橫跪街頭『賣身葬父』嗎?」她可拉不下這個臉。
寧背不孝之名。
「你……你……」花老爹一個你字說了半天連不成句,理虧在先哪鬥得過精丫頭。
真是時局亂呀??br />
一下子徵兵遠赴西域平亂,一下子又是抓亂黨,平民百姓想安居樂業談何容易,不一醉以解千愁又能如何,眼不見為淨方有太平。
他呀!老嘍,只想安靜地過完下輩子,好好的當個閒雲野鶴安度餘生。
唯有酒才是良伴。
此時,一滿含嘲諷語氣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嘖!花家老爹沒上酒肆喝一盅呀!怎麼有空學閨女繡花?」
* * *
自命風流的呂寬揚起一把繪有山水的紙扇,故做風雅的走進低矮茅屋,自然的姿態彷彿入自己家門,目中無人無視花家人不歡迎的眼光。
他爹親是揚州的小地方官,仗著有幾分勢力為非作歹、無法無天,絲毫不把王法放在眼裡。
強搶民女是常有的事,家中嬌妾美婢多不可數,他仍不知足的妄想有更多的女人左擁右抱,好似當朝皇帝擁有三千寵愛。
因此揚州稍具姿色的姑娘他鮮少放過,即使羅敷有夫亦不能避免,只要他瞧入眼的都難逃被摧殘的命運。
所以家中有閨女或少婦的人家都不願惹上這惡霸,喝令她們深居簡出以保貞節,只有不得已為生計奔波的貧家女兒才會在外拋頭露面。
而花垂柳便是他新瞧上眼的目標,玩膩了百依百順的家花野花,她的倨傲不馴、慧黠靈秀正好是他擁有的眾多女人所缺乏的,他豈能錯放這一個。
而且她的繡功聞名揚州,男女老少都愛她一手好技藝,納為小妾不僅能取悅他還能生財,何樂而不為呢?
無媒無聘呂寬自個上門來說親,反正他要的女人不容她說不,帶回府一上了暖榻不都由他擺平,乖一點免受些折騰。
女人嘛!還有第二種選擇嗎?
跟了他就是一生一世,除非他嫌煩攆了她,否則到死都得做他呂家的鬼,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他才不管別人同不同意,他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插手,一想到那雙巧手的主人將在他身下欲仙欲死,那股淫穢的想法顯露於眼神。
「稀客呀!呂少爺,請恕屋陋椅破不堪迎客,你哪兒來就哪兒回吧!」花老爹面帶鄙夷地擋在閨女面前,不讓淫徒目光意淫了她。
長相不差的呂寬不以為意的行了個禮。「自個人何必掛懷,改明兒我修個大屋讓你老舒服舒服。」
人一躺平便舒服了,十尺見方泥土覆於上,碑墳一座夠隆重了。
「不敢勞煩你貴手,小老兒有破茅屋歇,與你可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倒了八輩子霉才會和他扯上關係。
「老爹習慣了破草房是你自己的事,總不好連累閨女一起受苦吧!」花垂柳那雙小手可真細白呀!叫人心癢難耐的想摸上一把。
「我家閨女吃慣了苦,不勞你操心。」這賊禿子好生大膽,採花采上了他家閨女,真是沒個天理。
「可我見不得佳人為生活辛苦,不如跟著我回府過好日子,絞羅綢緞包裹她一身好肌膚。」細瞧更是撩人,別有一番風情。
不妖不嬈,孤傲勝雪,從頭到腳透著冰清玉潔,好似一朵雪蓮。
「小女命犯孤煞,貪狼日出生,怕是與你不相配,沖克你一家老小。」一開口,花老爹便詛咒了呂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