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廚房傳來的噪音突然中止,將白以悠由過去的緬懷中拉回。她開始想逃避現實,歷經他以前的甜味雞湯和酸味滷肉後,她實在不想嘗試接下來的料理。
不過躺在床上根本逃不掉,江梵已經端著碗進來,香味聞起來是還不錯,只是不知道吃下去會不會讓她直接食物中毒。
「悠,吃飯了。」他拿著碗在她身旁坐下,舀起一匙粥,小心翼翼地吹涼後放到她嘴邊。
「你自己吃過嗎?」在吞下粥之前,她小腦袋瓜兒微縮,略帶防備的打量他。
「一定好吃的。」他雖然沒吃過,但吃過那麼多她做的山珍海味,小小一碗粥絕難不倒他。
所以,她再度成了實驗品了。白以悠苦著臉被他餵下一口粥,幸好只是沒味道,比起什麼奇奇怪怪的酸甜苦辣粥要好太多了。
「江梵……」在醫院打點滴時太無聊,她將護理站的報章雜誌全看過了一遍,自然最近發生的事,也逃不過她的眼。「我看到你爸心肌梗塞的新聞了,是你送他到醫院的?」難怪江梵在她回來時,會特別的憔悴,特別的難過。
「嗯。」他沒有多作說明,也不知該怎麼說明。
「那,你對江家的心結解開了嗎?不管是對你父親,對江靖,甚至是你母親?」
餵著粥的手停了一下,口氣有些苦澀。「我還沒辦法原諒我父母。可是老頭都心肌梗塞了,還在我面前昏倒,我不知道再恨他還有什麼意義;而我母親,她雖然欺騙我,但那是為了一個母親的形象,我可以理解,幸好我沒有錯過你,所以我也不想怪她什麼。另外,關於江靖……」
他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我不知該怎麼形容那傢伙。明明是個奸到極點的壞胚子,又和我是死對頭,可是他有一些行為,居然讓我覺得他在幫我……」
只有在她面前,他能毫不偽裝地說出真話,也幸好有她,否則他深藏在心中的苦又有誰能瞭解?
白以悠輕輕摟了他一下,像是支持他的一切決定,也像是欣慰他不再深陷怨天尤人的死胡同。
「悠,我爸突然倒下,讓我有很深的覺悟。如果不能把握當下,等到失去,一切就太晚了。友誼和愛情是可以並存的,我想只要我夠愛你,夠珍惜你,就不用擔心未來兩人會分離,你說對不對?」這些事他想了很久,他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迷惑了那麼久,浪費許多和她相愛的時間。
白以悠深深地看著他,望進他眼中的深情與堅定,終於她拿開他手上的碗,傾身獻上了一個吻。
「你終於明白了。」十年了,她差點以為等不到了。
「對不起,我不會再那麼笨了。」她的吻嘗起來鹹鹹的,原來摻雜了動容的淚水。體恤她猶在病中,即使好想釋放熱情猛烈地吻她,江梵仍憑著意志力,珍重地輕吻著,就怕再多一絲力道就會傷了懷中脆弱的人兒。
床上的人影相擁,沒有激情,只有雋永的溫馨,此刻,牆上的鍾恰好走到了十點十分,他們忍不住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露出微笑。
「你曾經說,我們之間就像十點十分,短針總是看著長針遠離。可是你有沒有發現,鐘錶行裡賣的鐘,幾乎都是刻意調在十點十分?」
江梵指著鐘,向她立下誓言——
「所以,十點十分是時鐘最美麗的角度,就像我們的愛情,一定會停在最美麗的一刻。」
*** *** ***
佇立在江文清的單人病房門前,江梵手裡提著一籃蘋果,顯得有些彆扭。
「既然來了,就敲門吧。」白以悠瞧他猶疑不定,忍不住催促道。
江梵哀怨地回首看了她一眼,悶悶地將頭埋進她頸窩。
「我們不要去了,說不定那老頭看見我,病情還會加重……」
在他耍賴的時候,白以悠已經沒好氣地伸出玉手,在門板上敲了兩下。
她感受到身前的江梵身體一僵,聽到病房開門的聲音後,他更是化為石雕。
「以悠?」來開門的江靖有些訝異,但再看到賴在她身上男人便明白了。「你們來了,進來吧。」
江梵悻悻然地站好,無奈地拉著白以悠,隨著江靖進房。來到病床邊,看到精神情況尚佳的江文清,他心裡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這些天來的陰霾微掃。
父子倆四目相對,卻都不說一句話,尷尬瀰漫整個病房,使得氣氛有些沉凝。
白以悠和江靖交換了會意的目光,手臂輕輕地拐了下身邊木頭似的男人。「說話啊!」
江梵抹了抹臉,不太情願地先開口,「老頭,看來你還活著嘛!」
此話一出,白以悠和江靖差點沒跌倒,這小子就不能找點順耳的話說嗎?
不過這陣子江文清的脾氣已經收斂很多,能等到江梵來看他已經很不錯了,也不期待會聽到什麼好話。「還好,至少還沒被不肖子孫氣死。」
江梵翻了個白眼。「江靖,聽到沒,老頭在警告你了。」
什麼時候颱風尾掃到這兒來了,江靖簡直啼笑皆非。「我想這『不肖子孫』的稱號你應該也有份,咱們兄弟倆一人擔一半,誰都不用搶。」
「誰要跟你搶啊。」江梵沒好氣地咕噥,卻也沒反駁他自稱兩人是兄弟。
江文清自然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不得不承認內心有些欣慰。明明可以擁有和樂融融的家庭氣氛,卻差點被他這老頑固給一手毀了。幸好他覺悟的還不算太遲,而這一切,都歸功於那個總是陪在小子身邊的小女人。
江文清忍不住想試探,「對了,以悠,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考慮的如何?」聽說前陣子小倆口有些誤會,如果這漂亮娃兒讓江梵傻傻放走了,他可有意見。
「什麼事?」江梵馬上堅起防備,老頭在打她什麼主意?
不只江梵,連白以悠自己都迷迷糊糊,不太懂江文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