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飛往美國,找到跳跳的學校,可是跳跳不在那裡。
他輾轉繞了很多冤枉路,才找到新婚的商宗獻。
可商宗獻卻說:「跳跳很久沒和我聯絡了,我猜她對我很憤怒,也許等她氣消,她才會理我。」
多不負責的父親,竟連女兒的下落都不關心。蔣譽生著氣,但他在對方的背影裡看見落寞。
於是他懂了,商宗獻和跳跳相同,只肯讓人看見驕傲的一面。
他拍拍他的肩膀,懇切道:「我們可以對天底下的人生氣憤怒,甚至發下豪語永遠不見面,獨獨對自己的子女、父母親沒有這份本錢。我相信,跳跳不會一直對你生氣。」
在他轉身離開之前,商宗獻叫住他,給他一把鑰匙,鑰匙是跳跳用快遞寄還給家裡的。
她很驕傲,驕傲得不肯拿父親的財產?他不知道,對,他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她為什麼要離開都找不到答案。
商宗獻把鑰匙連同牛皮紙袋交給他,歎氣說:「鑰匙可以打開天雨和她母親住的那間房子,而這些財產是我準備要給她當嫁妝的,裡面有債券股票,有房契地產,也有一大筆現金存款,夠她一輩子過富裕生活。
「看到天雨,請幫我轉告她,我很抱歉。抱歉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但我努力過,我試圖改善,但試了又試,都沒成功。我和天雨母親都太疼愛天晴,她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們對她的愛多到無法解釋,她的死,帶給我們劇烈傷慟。
「如果我留下來,我會和天雨母親一樣變成精神病患,成天陷在失去天晴的悲哀中,度日如年。於是我選擇離開,選擇逃避責任,把所有時間通通放在工作上,我的事業成功、名利雙收,成了眾美女追逐的目標,我在愛情的世界裡面麻醉自己。」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的選擇對天雨很殘忍,你可以逃避妻子,她卻沒有逃避母親的權利。」
「我知道,我親眼看著她母親一步步逼著她變成天晴,我看見天雨努力拚命,用舞蹈討好母親。」他搖頭,慚愧。
小時候天雨賭咒,說她寧願腿斷掉也不要學跳舞,他們才沒讓她跟著姊姊進舞蹈教室,沒想到,最後舞蹈居然成了她的職業。
「你應該對她伸出援手。」
「我懂,但是做不到,只能給她很多錢,希望能用錢彌補她。」
錢能彌補女兒對父親的想望?蔣譽苦笑。
「天雨讓我驕傲,她照顧媽媽、遵照媽媽的願望站上舞台,我看著舞台上的她,不斷告訴自己,有這樣的女兒是三生有幸。」
「你看過她表演?可是她……」
「我看過她每場表演,但她和她母親不知道,媒體也不知道,我遠遠地坐在最後面,在她身上想念天晴。她們姊妹真的很像。」商宗獻的臉上帶著微笑。
不,跳跳和晴天半點都不像,他只是和商媽媽一樣,在妹妹身上看著姊姊。突然,蔣譽為她抱屈。
離開商父的豪宅,他不回家、不管公司,搬進跳跳和母親住過的大房子,在商母為跳跳裝潢的舞蹈室裡徘徊。
他每天踩著跳跳走過的街道,逛著跳跳繞過的超市,還找到跳跳說的那問轉角花店,買下她最愛的酒紅玫瑰,要不是那天Ross打電話來,他永遠解不開跳跳失蹤的秘密。
Ross聽到有人接電話,馬上炮聲隆隆猛轟。「臭Raining,你跑到哪裡去?不是說一安頓好就要打電話給我?欺騙同性戀很過份哦你!頭還痛不痛,眼睛怎麼樣?姜醫生說你都沒回診……算了,你不要跑掉,等我二十分鐘,我馬上過去,押你去看醫生!」
蔣譽還來不及說話,電話就被掛掉。
二十分鐘後,他真的見到Ross,也聽到所有來龍去脈。
跳跳已經離開她熱愛的舞台,她不在父親的婚禮上表演,並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心有餘卻力不足。
跳跳對他說的一大堆話全是鬼扯淡,她飛到台灣,只是為了當他的青鳥,為他帶來短暫幸福,當季節更替,她便頭也不回地飛走,原來他的小青鳥是候鳥,只能留一季,留不了一世。
他心苦心揪,為她的病、她的苦。
他買下最近一班飛機的機票,破天荒地坐了經濟艙,急著找到姜醫生,把跳跳的病情弄清楚,在深談之後,失去力氣。
一個放棄醫療的笨患者、一個無能為力的醫生,絕望橫在眼前。
「三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蔣焎大聲嚷嚷。
「轉告大哥二哥,我請長假,沒有找到跳跳之前,我不回公司。」
「有沒有搞錯?如果你愛的是跳跳,幹麼不直接跟爸媽說,何必把無辜的杜絹拖下水?爸媽又不會反對你娶跳跳!」蔣焎替杜絹抱屈。
現在處境最為難的人是杜絹,不管是二哥或公司員工,對她不友善的人遠遠超過友善。
「不要亂放炮,我怎麼可以娶跳跳?」他反射性地瞪弟弟一眼。
「為什麼不能?男未婚女未嫁,談戀愛或結婚都很正常啊。」拜託,重點不在這裡,重點是杜絹,OK?
「我打心底把她當妹妹。」
「隨便你怎麼說啦!反正沒有正常人會像你這樣。妹妹?騙鬼!這年頭哪個哥哥會為了妹妹放棄婚禮、放棄工作?你最好還有更扯的說法。」蔣焎嘴巴碎碎念不停。
「我說她是她就是!」惱羞成怒,蔣譽一拳捶到小弟手臂上。
「凶鬼啦!怕我說實話,想殺人滅口嗎?」蔣焎推開他。
「我要殺人滅口就不會這麼客氣。」
「感恩哦,謝謝大俠手下留情。」
蔣譽恨恨看他一眼,轉頭冷冷望向窗外,心情惡劣到極點。
跳跳究竟到哪裡去,她為什麼隱瞞生病的事實?在她眼裡,他是個不能依靠、不能保護她的人?
她可以跟他商量啊,他會找出千百種辦法幫她,就算真的沒辦法,至少他可以當她的支柱,為什麼她不要求、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