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張賈似乎不是很在意,跟著點頭,「沒錯,當地人說是芒花山,筍子雖然不若京城的清脆,不過倒是有種竹香,很難得,還有,那裡烏草湯味道真的很不錯,我夫人很喜歡,不過真是貴,一碗甜湯居然跟兩大包白米差不多銀兩。」
花開笑道:「烏草難摘,何況熬烏草甜湯費工費時,得隔水蒸燉,爐火還不能滅,要日夜看著,自然就貴了,因為不好做,就算當地人也不常吃的。」
「那老闆也是這樣跟我們說。」
兩人就這樣圍繞著莘集村的話題,說得很是愉快。
花開久沒回故鄉,聽見故鄉近況,事事開心,哪家店的老闆娶了媳婦,哪家店的姐姐嫁到外地,大水淹沒的地方是否已經恢復,什麼都想問個清楚,張賈雖然每三年來回一趟,但畢竟不是當地人,所知也不過一般,但即使只是這樣,對花開來說,也幾乎是久旱逢甘霖了。
兩人直說到小春來報,小公子睡醒了,見不到夫人正在哭鬧,花開才匆匆告辭。
花開回到別院,卻見兒子在床上睡得熟呼呼,應該在染院的上官武卻已經回來,正在換服。
她微覺奇怪的看了小春一眼,小春囁囁道:「是少爺要我這麼說的。」
花開又轉向夫婿,心中納悶,但看他臉色不佳,也知道絕對沒好事。
揮揮手讓幾個丫頭下去,親自絞了布巾,給他洗手臉。
「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
「你倒希望我不回來了。」
「我哪有這麼想。」花開被他無故一凶,覺得有點委屈,「我們是夫妻,這宅子我每天最想見的人就是你,怎麼可能希望你別早回來,只是你平常都過午才歸,今日卻這樣早,覺得有點奇怪罷了。」
上官武玥一肚子脾氣,聽她這麼說,倒有點發不出來。
因為貴客在府,所以今日早早回來,原本想備船出遊,卻聽永伯說,張賈一早便在鯉魚塘邊,煮茶看書,等他到鯉魚塘,見到的卻是自己的小娘子跟張賈相談甚歡的場面。
下人說,是因為少夫人補好了荷包,張賈說想親自面謝。
雖然合情合理,亭子裡也有好幾個小廝丫頭,但小娘子笑語盈盈,那畫面怎麼看就是刺眼,於是吩咐小春過去說小公子醒了,先把她弄回別院再說。
一路上愈想愈生氣。
她居然可以對著別人笑得這樣。
真是……好火大。
小娘子拉著他的袖子,低聲問:「你在生什麼氣?」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明明就有。」
「為人妻子自當要察言觀色,即使何夫人教你不多,但有些道理不用人教,自己也應該要明白。」上官武玥神色不善的說:「既然看出我心情不好,就當輕聲安慰,而不是追根究底讓我心煩。」
花開聞言,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委委屈屈的說:「那我不問了。」
「你都問半天了,現在不問有什麼用。」
她吸著鼻子,「外面天熱,我讓下人送點涼茶上來吧。」
「不用。」
「那——」
「我說了不用。」
正想說些什麼,小繁盛卻在這時候醒了,開始哇哇的哭了起來。
花開紅著鼻子將小繁盛抱起,輕聲哄著,抽抽噎噎的哼著以往哄孩子唱的那些小曲。
上官武玥看著看著,氣,也知道自己說得過分,想道歉,內心的氣又消停不下,微一皺眉,轉身出去了。
*** *** ***
「上官公子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詠詩笑說,「照詠詩看,這事情倒是再簡單不過了。」
「簡單?」
她胸有成竹的點點頭,「非常簡單。」
「那倒請姑娘指點。」
昨天跟花開發過脾氣後,中午照樣跟張賈至竹湖出遊。
張賈久居京城,沒見這等江南風光,自然大為讚賞,直至日落斜陽,一群人才帶著侍從打道回府。
上官武玥便在書房裡睡了,今日一早出來,仍覺得不舒服,想想便來尋詠詩,兩人騎了馬,在竹山上慢慢走著。
詠詩善解人意,自然看出他神色不快,旁敲側擊打聽出來,先是覺得好笑,忍不住又點了點他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公子雖然喜歡詠詩,但見詠詩與其它公子出遊卻也不見生氣,何故?」
「詠詩姑娘是自由之身,想同誰出遊自然任憑姑娘的意思,若我為這事情生氣,倒顯得我不講理了。」
「少夫人替張公子補好亡母多年前親贈的荷包,張公子感念在心,當面道謝,公子卻氣得在書房過夜,何故?」
這也是上官武玥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何故?
詠詩輕拍了馬背,將馬兒轉了方向,笑道:「公子見到少夫人,請代詠詩恭喜少夫人。」
他不解,「她有何喜?」
「女子婚後,一生命運便由丈夫掌控,少夫人跟公子婚前不曾見過面,也未曾通過書信,卻能在婚後讓公子對她上了心,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公子為她動怒,這樣還不足以恭喜嗎?」
上官武玥怔了怔——上心……嗎?
他對小娘子……他是喜歡她沒錯,但一直以為自己對她跟詠詩的喜愛不相上下,經詠詩一提,才猛然發現其中有別。
他對詠詩是喜愛,但卻無佔有之心。
他對小娘子是喜愛,不但喜愛,還見不得她對別人笑……
難怪詠詩說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他,愛上小娘子了。
第8章
張賈在上官家盤桓數日之後告辭。
上官武玥很快的開始準備前往莘集村之事。
來回需月餘,許多事情需要交代,何況,還要帶小娘子前往——奶奶跟娘原本都覺得不妥,一來覺得自己是大戶人家,怎麼可以讓媳婦拋頭露面,二來繁盛才出生幾個月,有母親在身邊照顧自然妥當得多。
按照以往,上官武玥自然是讓步的,不過自從知道自己對小娘子的心意後,突然間很想為她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