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夫君……
想起張嬤嬤剛才在她耳邊的閨房教學……
上官武玥扶起她,「喝合巹酒了。」
喝了合巹酒,小娘子臉上紅暈更盛。
他發現她雖然不是什麼傾城美女,但神色之間有一份溫順,感覺頗討喜。
放下酒盞,正欲解開她的喜服,小娘子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請……請等一下。」
他停下手,等她將話說完。
只見他的小娘子讓他坐在椅子上,對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揖,跪下,額叩首。
「夫君。」
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行大禮,但也大概猜得出是請求丈夫多多照顧之意。
江南沒這等習俗,也許是北方出身的何夫人傳襲的吧。
女子自古以夫為天,丈夫好,命便好,丈夫不好,也只能忍耐,他想到自己的大姊,雖然嫁給大戶人家,但那少爺不爭氣,天天流連青樓,知書達禮沒用,孝順公婆也沒用,善良無法得到丈夫喜愛,要不是顧忌著上官家的財勢,只怕早被休了。
上官武玥伸手將她扶起,見她小臉上一片忐忑不安,溫言道:「放心吧,我不愛賭,也不去青樓,酒樓偶爾會去,跟一個唱曲的姑娘很熟,不過只是朋友,每隔幾日會與友人湖上飲酒猜令,不過絕不會徹夜不歸。」
這話當然不盡詳實,只是他既然是她的丈夫,又大了她足足七歲,安撫安撫她也是應該的。
說完,小娘子第一次笑了。
然後他發現,他的小娘子笑起來……還挺美的。
*** *** ***
「花開,昨晚怎麼樣?」張嬤嬤一邊替她梳頭,一邊小聲問:「順不順利?」
昨晚……
花開一陣臉紅。
怎麼說啊,不能說順利,也不能說不順利,總之,她就照張嬤嬤說的,以忍耐及順從為最高指導原則,直到任務完成。
見小丫頭漲紅臉,張嬤嬤心中大概也有底了,笑,「我就說,別那麼緊張,看看鏡子,我給你梳的頭,好看吧。」
銅鏡裡的自己,的確梳了漂亮的髮式,但花開卻高興不大起來。
因為根據上官家的規矩,陪嫁的老媽子或者丫頭,就住在新院的外房,服侍新嫁娘,待一旬之後就得回去,以後新娘就是上官家的人。
張嬤嬤只能再跟她作伴九日。
十日後,新嫁娘方能出新院,到時,再次祭祖,再次奉茶,沒了喜帕,讓長輩家人看看新娘子的模樣……
然後過日子。
雖然從此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可是……
「歎什麼氣?」
「張嬤嬤你覺得,小姐現在跟汪大哥到哪裡了?」
「這我怎麼知道。」
「你都沒有聽說什麼嗎?」
張嬤嬤一臉好笑,「丫頭,我昨天可是一路陪著你嫁過來的,你張嬤嬤我可沒通天眼,別說芍葯小姐跟那忘恩負義的小子,我連城北的老爺夫人都看不到。」
「張嬤嬤,別這樣說汪大哥,他是真心喜歡小姐的。」
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功能大概就跟小姐的尾巴一樣,走到哪跟到哪。
汪大哥剛來府裡是不識字的,後來喜歡上小姐,為了想配上小姐,他很努力習字,下工後還幫賬房先生打雜買東西,就是因為賬房先生答應教他寫字。
從小姐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慢慢的,認何府院落的名字、染坊的跟色牌……
只可惜,身份懸殊。
「汪大哥人真的很好,連賬房先生都常常誇獎他。」
「說你傻還真傻。」張嬤嬤伸手在她身上擰了一把,「小姐是老爺夫人唯一的女兒,將來整個何家的財產都要給她的,賬房中百萬兩銀子,誰不真心喜歡?那姓汪的小子要不是看準了這點,你以為他那麼大膽敢帶小姐私奔?」
花開被擰了一把,不敢再幫汪大哥說好話,只能陪笑,「張嬤嬤,別生氣啦。」
張嬤嬤「哼」的一聲,「我才沒生氣。」
明明就有——但這種忤逆的話,她當然是不敢說的。
張嬤嬤是小姐的奶娘,地位崇高無比,連小姐都被修理過,擰人手法爐火純青,永遠有辦法讓人很痛,但又不會留下瘀痕。
就像現在,腰上被捏的那一下,正熱熱辣辣的痛著。
花開其實還有很多問題,例如,找到小姐了要怎麼辦,府裡的人都以為小姐嫁了,總不能又說回來了吧。
江南絲湖莊跟何家繡坊的聯姻是為了各取好處,問題是她是贗品,也因此絲湖莊雖然會賣便宜的生絲給何家,但何家並不會把生意慢慢移交給上官武玥啊,到時候上官家問起來,又該怎麼說?
還有,小姐這次這樣有決心,說不定也早生米煮成熟飯,但老爺夫人肯定無法接受這碗熟飯的,那……啊啊啊啊啊……噢,痛。
花開揉著另一側的腰眼,「張嬤嬤,怎麼又捏我?」
「你眉頭都皺到可以夾死蚊子了,哪個新娘子像你一樣。」張嬤嬤拍拍她,「花開,以後這裡就你一個人,你要多注意,小心些,你的身份就是何芍葯,要做跟何芍葯身份相配的事情。」
花開乖巧的點了點頭,「知道了。」
「讓你代替小姐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雖然我昨天拍胸脯說絕對不會被發現,但老實說,被發現是遲早——」
「張嬤嬤……」
「別急,你聽我說,小姐是金枝玉葉,從小連洗臉水都沒自己端過,她過不了苦日子的,不用去找,過個一、兩年,帶的錢花完,自己就會回來了,人回到府裡,消息自然就會傳出,那怎麼辦?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直接帶進上官家,說明事實,姑爺是生意人,權衡輕重,會理解的。」
張嬤嬤頓了頓,臉上出現一點同情的神色,「你呢,就好好侍奉太婆跟幾位婆婆們,聽話些、孝順些,我想老夫人跟姑爺也不會虧待你,雖然閒言閒語一定有,忍忍也就過了。」
花開懂她的意思。
待小姐回來,「上官夫人」的名號自然就歸回小姐,而她,就是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