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問了,讓她休息吧。」
「沒關係,我還好。」聞知來淡淡地道。
「不,你累了,回房去。」他強硬地扶住她,不理會大家的錯愕,直接帶她走出客廳,往後院的別居而去。
東方絕世瞪著他的背影,冷聲嘲諷:「三哥該不會喜歡上這個瞎子了吧?」
「絕世,注意你的用詞。」東方風華喝道。
「哼!我哪有用錯詞?眼睛看不見就叫瞎,所有版本的國語字典裡就是這樣解釋的,不然你自己去查。」他輕哼一聲,桀騖地一甩馬尾,逕自上樓去了。
東方老夫人有些錯愕。
為什麼這三個孩子總是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從趙慕賢到黑靖,她已經妥協兩次,而今又來個聞知來?
她雖然是好女孩,但她的眼睛……
「風華……」老夫人看著長孫。
「奶奶,別擔心,仇義提到過,聞知來絕不能談男女之情,否則有生命之虞,她應該懂得分寸。」東方風華嘴上如此安慰奶奶,心裡卻已感覺得出,從來不對任何事任何人認真的傾國,對聞知來是不太一樣。
「是嗎?那就好。有空勸勸傾國,對像要好好找,別急著定下來。」東方老夫人鬆口氣。這陣子她可受了不小刺激,又是美人瓷碎了,又是天驕重傷,然後又是黑靖懷孕,現在再加上傾國愛上一個眼盲的女孩,一顆心又上又下的,也實在夠折騰她的了。
「我會的。仇總管,麻煩你扶奶奶進去休息。」他向仇義道。
「是。」仇義應了一聲,攙著老夫人回房歇息。
東方風華則獨自待在客廳,看著那副空白的美人圖,心想,依傾國的性子,才不會管對方回不回應,一旦愛上了,恐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至死也不會罷休……東方家的子孫在短短的三十年壽命裡,似乎總是這樣,若要愛,就愛得不顧一切,又狂又烈。
就和那個工匠的癡一樣,一樣無可救藥。
這,也許才是美人瓷真正的詛咒吧!
第六章
「眼睛不舒服嗎?讓我看看……」東方傾國扶聞知來回到獨棟別居,立刻想審視她的眼睛。
「不用了,我的眼睛沒事,謝謝你送我回來。」聞知來輕輕推開他的手,轉開頭,後退三步,拉了拉衣袖下擺,口氣冷淡。
客氣的態度,見外的語氣,防備的動作,讓東方傾國眉峰微挑。
在蘇州時她雖然也逃避過他,但並不會像此刻這樣拒人千里,而且,在河南的重逢,他以為兩人的關係已變得不同,可是,自從回到台灣,她卻變得生疏且冷漠,彷彿把他當成了陌生人,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令人火大的距離!
「怎麼,你在防我?」他冷冷地問。
去香港十天,他的心有一半留在她身上,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系念,他總莫名地想起她的臉,她的眼,即使在擔憂著天驕的傷勢時,她的形影也佔據著他的心思……
可是,看看她,似乎他在不在她都無所謂,當然,更別想從她的臉上看到什麼波動情緒。這也罷了,現在她還當他是什麼妖魔鬼怪,連個衣角都不想被他碰到。
「是。」她也不否認。
「為什麼?我是毒嗎?」美艷嬌容蒙上寒霜。
「是。對我來說,你是毒,沾不得。」她順著他的話說。
「你……」他氣,第一次被人氣到胸痛。
「我願意隨你來到這裡,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請你尊重我的顧忌。」
「顧忌什麼?哦,你是指我會害死你那些鬼話?」他偏著頭,妖嬈地冷哼。
「這是真的。」她抬起臉,聲音輕而嚴肅:「你如果太接近我,我會死的。」
「呵……」他突然笑了,冷譏:「是哦,出門會死,往東會死,現在,連我碰了你你都會死?聞知來,你師父說的你就全信了?」
「我師父的修行很高,他雖然沒有天眼,可是料事如神。」
「依我看,他根本是在唬你,希望你一輩子替他守住淨園,哪裡都不要去。」他尖銳地冷笑。
「師父不是這種人,請你別胡說。」她臉色一正。
「胡說的是你師父,他憑什麼斷定我會害你?憑什麼?」他怒道。
「我師父沒說是你,我師父只是依我的命格揣測端倪,真正確認你會傷害我的,是我自己。」她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一定得說重話才行,這樣,才能在還來得及之前,把他推得遠遠的,才能保護他,不讓他受傷。
「少來,你說過,你的天眼看不見自己的未來。」他反譏。
「是啊,本來是這樣的,但當你碰觸到我時,我卻看見了死亡。」
「什麼?」他變臉。
「是我的眼睛看到了那個會毀了我的人出現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確定是你……」她直道。
「別說!」他驚聲喝止。從她口中說出的話,等於預言,都會實現!他不要她說出來,不准她說出來。
「你可以不信不聽,但你的確是我生命中的煞星,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
她話未說完,就猛地被拉了過去,接著,一道灼熱的氣息封住了她的唇,也封住她的聲音。
她大驚,掙扎著,但他力氣好大,緊緊地摟住她,狂吻她,用他的氣息撲天蓋地地鎖住她!
瞬間,他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她的眼中,那艷麗絕倫的臉龐,那柔軟如液態琥珀的褐色長髮,那翹鬈濃密的扇形睫毛……
她無法開口,無法出聲,更……無法呼吸,心臟像是要爆掉一樣,在胸腔裡收縮鼓動。
這個男人,在淨園初次相遇就侵入她的眼,而在上海被綁那一夜,則侵入了她的心,這一個月來,她拚命藏,拚命壓抑,就怕自己那萌發的情芽會恣意亂竄,怕她平靜無波的心海,會暴風大作……
他知道她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他面前維持淡然?
得用多強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的心為他怦動?
如果他知道,他就不會這麼率性地想攻破她好不容才築起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