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
東方傾國感覺到她在顫抖。是氣憤?是驚慌?還是不安?他都不管,他只是要她明白,他才不接受任何指控的預言,什麼生啊死啊,都不能阻擋他靠近她,觸碰她,愛她。
她不能用她那雙眼睛蠱惑了他之後,又要他清醒,不能在挑動他的心弦之後,才叫他走開。
他不接受。
十天來的疲倦、思念、氣憤,都化為這個深烈的吻,吻中有勾魂,綿密,和絕對的深情。
他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第一次為人魂牽夢縈,這種戚情,也許再也不會有下次了,他不想停止,更不願被阻止,尤其被他所愛的人阻止。
聞知來承受不了這樣的深情,愛是毒,情是毒,會損害她的眼力,她的定力,還有她的壽命,因此,她開始暈眩了,窒息了,即將休克。
這個吻,害她中毒,中他的毒……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嘗到了一絲鹹澀的血腥,他驚駭地抬起頭,臉色大變。
她在流淚,流著血淚!
「聞知來!」他倒抽一大口氣。
她睜開眼,一雙原本清澈的黑瞳,浸潤在一片令人悚然的血紅之中。
他真的嚇壞了!他抱住她跌坐在沙發上,按住她的眼,嘶聲急喊:「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停止你的血淚?要怎樣才能不讓你再流淚?」
「只要……你別再接近我。」她低幽地道,藏起心思和哽咽。
他僵住,美麗的臉有些扭曲而蒼白。
問題真的出在他嗎?真的是他害她流淚?
他慢慢縮回手,看著她的臉和他的掌心沾著同樣的紅色淚液,內心的那份悸蕩,硬生生凝結,接著,泛起了一陣寒意。
「流血淚……以前有過嗎?」他問。
「沒有,是見到你之後才開始。」
「真的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他咬牙再問。
「對。」
「流了血淚,真的會死?」提著心,他只想問個明白。
「是的,這是死亡的徵兆。」
這回答,終於將頑固又執拗的他徹底擊敗。
被自己喜歡的女人指控他的愛會害死她,這比她直接說不愛他還要可惡,可笑,甚至可恨!
「我懂了,總之,你就是要我遠離你這個人,對吧?」他起身退後,盯著她。
「是,麻煩你了。」她低垂著眼睫。
麻煩?她也知道已經喜歡一個人了,要再收回感情有多麻煩嗎?
麻煩的是明明近在眼前卻不能靠近,不能碰觸;麻煩的是他這顆沒人要的心要往哪裡放才好?
早知道,就別讓他遇見她,此生從未相遇,就不會麻煩了。
「好吧!我會照做,既然我對你來說是個禍害,那我就走遠一點,免得我傷到你。」他陰沉著容顏,冷笑。
如刀的笑聲,割劃著她的胸口,她吸口氣,將那股苦澀輕輕嚥下。
「謝謝。」他答應了,這樣就好,這樣……他就不會和她一起捲進那隱藏在未知的危險之中。
「謝謝?你竟然謝我?呵……真好笑……」他譏諷地笑了。用這種方式把他的心踩碎一地,競說謝謝……這女人真狠。
她心一緊,低頭抓著白衣下擺,頰上殘留的淚滴落在白衣上,染成一朵朵紅花。
他看得心驚,衝動地上前想為她擦拭,但才跨前一步,就戛然定止,握緊拳頭,然後氣悶地轉頭喊著被派來照應服侍聞知來的女僕:「阿薰!阿薰!」
年輕女子匆忙奔進別居內,問道:「三少爺,什麼事?」
「幫聞小姐把臉擦乾淨。」
「是……」阿薰轉頭一看到聞知來的臉時,頓時尖聲驚呼:「天啊!聞小姐的臉怎麼都是血?」
「別叫了,那是她的淚。」他輕斥。
「淚?」阿薰簡直傻眼。流紅色的淚?
「是啊!流血淚可是她除了天眼之外的拿手絕活呢!」他殘酷地譏笑著。
聞知來閉上眼睛,假裝沒聽見他過分的話,假裝心並不疼痛,假裝自己一點都沒有被刺傷。
「哪……哪有這種事,聞小姐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阿薰急著衝進浴室擰了條濕毛巾,為聞知來擦著臉上的血漬。
「不必,只要我離她遠一點,她就沒事了,因為,全世界只有我會害死她。」他尖銳地自嘲著,憤然推門而出。
她沉默地聽著他的腳步漸漸離去,當門被重重甩上,壓抑的情緒才整個爆開,那股痛楚,像激流在全身竄行,她的身體開始不自覺虛脫顫抖。
「聞小姐!你怎麼了?覺得冷嗎?」阿薰驚急地扶抱住她,才驚覺她的體溫很低。
「我……」她想開口,卻已沒力氣說話。
「你怎樣?很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去叫三少爺回來?」阿薰嚇得手忙腳亂。
她搖頭,緊抓住阿薰的手,努力擠出聲音。「不,我沒事,睡一下就好了。」
「可是你……」
「我只是累了……好累……」她細弱地呻吟著,緩緩合上倦疼的雙目。
原來,要抵擋愛情,竟是如此的費力,而要和自己原本的心意作對,會如此如此的痛苦……
她還能再回到過去的定靜嗎?還能嗎?
不,她比誰都瞭解,愛過,就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 *** ***
他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葉染金黃的深秋,他,站在樹下,捧著他燒製出的瓷瓶,對著他貴氣俏麗的妻子微笑。
那明艷的嬌妍,美得令他心震。
他不懂,為何那樣的容顏,卻是長在一個男子身上?
而這樣一個男子,偏偏又偷偷愛慕著他的妻子!
一年後,再次見到他,他更出落得靚麗,兩人在長廊相遇,他低頭跪伏在他面前叩安。
「把頭抬起來。」他命令。
他緩緩抬頭,盯著他。
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四目相接,他被他獨特的氣韻迷住,剎那間心魂俱失,從此陷入了無止盡的畸戀情障。
但,他眼裡沒有他,即使他站在他面前,他的一顆心,也只繫著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