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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1)

  三月天,百花林。

  沒有五彩繽紛的花兒,沒有芬芳濃郁的味道,也沒有翩翩飛舞的蝴蝶和蜜蜂,有的只是荒蕪的一片,死寂的氛圍。

  夏琀抬頭望著天空,雲朵緩緩的飄過頭頂,這是眼前唯一富有生氣的景象。

  那其他人呢?

  「小姐,你怎麼跑來這裡?」奶娘驚慌的奔上前,將年僅十歲的夏琀緊緊摟在懷裡,「奶娘找你找得好心焦。」

  「奶娘,爹娘和兩位哥哥呢?」夏琀怔怔的問,「還有,家也不一樣了。」

  「小……小姐……」奶娘黯然垂首,看著她稚氣清秀的小臉,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

  她要告訴小姐,整個夏府,除了她們兩人,全被斬首了嗎?多麼難以啟齒啊!然而面對小姐那張憨柔、思親的小臉蛋,她又怎麼隱瞞得下去?

  「到底怎麼了?爹娘在哪兒?」夏琀輕晃小腦袋,小帽上的琉璃索也撞出清脆的音律。

  聽見這聲音,奶娘不禁想起過去,每當小姐看見她,總會開心的朝她奔過來,這叮叮咚咚的聲音,會隨著她雀躍的身影越來越響亮。

  當時她是開懷、無憂的,然而此時她眼底卻溢滿說不出的惶然。

  最後,奶娘還是決定對夏琀坦白,於是牽著她的手來到一旁的石亭內,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輕攬住她瘦小的身子。

  「小姐,還記得兩個月前老爺和夫人要你隨我去老家住幾天嗎?」

  「我記得,爹娘從沒讓我在外面住那麼久,當時好害怕。」夏琀窩在奶娘的懷裡,眼眶紅紅的。

  雖然她的年紀還小,但府邸籠罩著這樣的氣氛,已在她小小的心靈覆上陰影,也產生不好的預感。

  「那是因為老爺和夫人知道犯下了重罪,恐遭不測,擔心你也受累,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照顧。」奶娘淚流滿面。

  「不測?!死了嗎?」夏琀心口一窒,不好的預感慢慢擴大。

  奶娘哭得更傷心了,喉嚨像是被石頭梗住,難受不已。

  「真的死了嗎?哥哥也死了?每個人都死了?」夏琀追問,否則府中不會這麼安靜,連一根針掉落地上都聽得見。

  奶娘點了點頭,淚水隨著她的動作滴落在小姐的花裙上,但讓她心驚的是,小姐竟然沒有落下一滴淚。

  「是什麼樣的罪?」她只知道一向是爹懲處別人,什麼時候他也被懲處了?

  「這……」

  「奶娘,你直說,沒關係。娘以前教導我很多道理,她說『福莫大於無禍,禍莫大於求福』,肯定是爹縱慾貪求了。」夏琀緩緩垂下長長的睫毛。

  好早熟的孩子呀!奶娘心想,不禁皺起雙眉。

  「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總歸一句話,犯了忤逆叛國之罪。」

  「天啊!」夏琀摀住小嘴,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潰堤,狂流不停,「爹娘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罪證確鑿嗎?可是我不相信……」

  爹雖然是個莽夫,偶爾會貪榮求利,但這種事不是他敢做的。

  「這件事沒人相信,可是真的就是這樣……別哭,小姐……別哭……」奶娘再次抱住她,如今除了這麼做,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了。

  夏琀抬起淚眸,「奶娘,你知道我爹娘葬在哪兒嗎?」

  「我安排了人幫忙收屍,但不敢葬在顯眼處,就在紀霞山上。」奶娘拭去淚水,說出讓小姐安心的話,「請放心,老爺和夫人並沒有暴屍荒野。」

  「幫我準備素服,我要去看他們。」年前爺爺去世時,爹娘為他舉辦隆重的喪禮,她仍記得該怎麼做。

  「是。」奶娘心疼的點點頭。

  「可是……以後我們該去哪兒?應該沒人敢收留我們,是否無依無靠了?」

  「不,小姐怎麼會無依無靠呢?你忘了嗎?你還有夫家……未來的夫家。」奶娘眨了眨眼,露出難得的笑容,「對方來信,說要接你過去。」

  「當真?端木伯父願意接我們過去?」想起端木夜風,夏琀露出謎樣的神情。

  「那是當然了,你可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奶娘認真的說。

  「就怕會連累他們。」

  「既然陛下饒你我一命,就不會因此傷及無辜的人,否則萬邑侯也不會派人送信過來。小姐,祭拜完老爺和夫人,你就放寬心等待,別想太多了。」

  夏琀點點頭,知道現下唯有如此,已沒有其他法子。

  只是……端木夜風真的願意接納罪臣的女兒嗎?

  * * *

  萬邑侯府,在南陽鎮上可是第一侯爵府。

  據說端木家的先祖曾幫助先王段思平消滅了楊子貞建立的大義寧國,開創大理王朝,因此極受重視。

  先王寄予重托,命他鎮守重要關口南陽鎮,因此他們歷代都居住在此,已成為當地顯要。如今傳至第二代端木奎手上,依舊秉持先祖盡忠愛國的情操,將南陽鎮守得水洩不通,不讓敵軍有半點覬覦的機會。

  無奈一向方興未艾、如日中天的端木家,卻因為與夏府聯姻遭到連累,還染上了天大的污名,在百姓的眼中,威望也在很短的時間內一落千丈。

  「什麼?國王陛下下旨,判咱們得繳地千畝,子孫三代不得為侯?」端木夜風乍聞這個消息,忍不住追問父親。

  「沒錯。」端木奎點點頭,無奈的看著獨子,「這已是薄懲,認命吧!」

  端木夜風自從懂事一來,深知自己將來身負的重任,於是努力加強武術與學識,為的就是不讓先祖蒙羞。如今遇到這種事,難免會沉不住氣,所以他並不怪他。

  「我早說了,不要承認什麼婚約,難不成我娶不到妻子,非得在懂事之前就訂下婚約?」端木夜風氣急敗壞,「我一向看不起夏家,他們總認為一切成就皆可皆由裙帶關係唾手可得,太沒用了。」

  雖然夏琀的母親是大理國王的表妹,但這次叛國之罪也沒能留住她一條命,不過在她千懇萬求之下,國王陛下網開一面,饒了她的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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