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她來到賀曆侯府門外,跟門房說出自己的名字與要見的人。
門房進入屋裡通報,沒想到出來見她的卻是倩雅。
看著她,夏琀不禁想起桃花林的那一幕,心臟倏地緊抽一下。
「跟我來。」倩雅瞪了她一眼,隨即走到前院的亭子裡,雙手叉腰,猛地回頭,怒聲喝道:「你不是住進宮裡了?幹嘛還跑來這裡糾纏不 清?」
「我只是有件事想向安傅居大人求證罷了。」夏琀刻意漠視心痛的事實,急切的說:「請讓我見他一面。」
「他不在,你要問什麼?由我替你轉達。」倩雅高傲的抬起下顎,眼眸冷冽,「快說呀!還是你要說的話根本就不可告人?」
見她只會咄咄逼人、無理取鬧,哪能說正事?
夏琀歎口氣,「等他回來,我再來。」
「什麼?你仍不肯放棄他嗎?太過分了。」倩雅逼近她,「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討厭你、離開你?還不是因為你讓他落拓至此!好好的一個爵位卻不能繼承,得靠自己火裡闖、水裡奔,才能得到國王陛下賞識。現在他好不容易升為安傅居,你可不可以別再糾纏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罪臣之女,有臉這麼做嗎?」
她這些話像針尖刺進夏琀的心底,一直以來她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爹,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錯。
罪臣之女……是的,這個名稱不是已經冠在她身上八年了嗎?為何她還要活在自欺欺人中?
的確是她害了他,是她讓他從高峰跌入谷底,他能不恨她嗎?可是他從來沒當面對她抱怨或指責這件事,是為了顧及她的顏面吧!
對不起,夜風哥哥,真的對不起你。
雖然你讓我心傷八年,我卻讓你憤慨了八年。
「怎麼?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還不肯走?真是厚顏無恥。」倩雅冷冷的睥睨著夏琀。
「我明白了,我會走的。」她苦澀的閉上眼,徐徐的轉身離開。
走出賀曆侯府,繞過街角,夏琀並沒有回宮,而是無意識的直往前行。
她經過一條暗巷時,突然出現兩名手拿大刀的蒙面人,露在黑布外面的雙眼特別邪惡。
「姑娘,是主子要我們殺了i,做了鬼之後,可別怨咱們兄弟。」
「主子?!」她心想,應該就是倩雅了,沒想到真的有人想要她的命 。
眼看他們一步步的逼近,夏琀沒有喊叫,也沒有奔逃,只是閉上眼,淌下一滴淚珠,靜默的承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夜風哥哥,如果我死了,你心底的枷鎖是不是就會自動解開了?
「啊……」
她聽見慘叫聲,但那不是她發出來的,而是出自蒙面人的嘴巴。
慢慢的張開眼睛,她看見那兩人受了傷,驚慌的逃走。
「你這是幹嘛?居然乖乖的送死?」端木夜風眼神犀冷,瞪著她因為受驚而慘白的小臉。
幸好門房告訴他有人找他,而他立刻追了出來,否則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讓他後悔莫及的事。
「要不然我能怎麼辦?」打不過對方,逃也沒用。
「你可以大喊大叫。」她傻了嗎?
「反正都得死,何必死得這麼狼狽?」她露出哀戚的笑容,再抬眼看著他,許多話竟然說不出口。
既然他瞞了她八年,她就別戳破,成全他的善意。
「我以為不會再看見你了。」端木夜風擰起雙眉。
「讓你失望了。」夏琀多情的雙眼膠著在他俊魅的臉上。
「你怎麼了?」她應該像上回那樣恨他、怨他,為何表情不太一樣?似乎三年前那個經常躲在一旁偷偷看著他的小丫頭又出現了。
「沒事。」她綻放微笑,「這附近可有風景不錯的地方?」
「想散心?」他抬起下顎,往右一指,「這邊來。」
她靜默的跟在他的身後,邊走邊觀察他頎長的背影、筆直的走路姿態,從小她就喜歡這麼偷偷的跟著他、觀察他。
端木夜風自然也知道身後的小跟屁蟲又像以前一樣喜歡偷偷的踩著他走過的腳印,遠遠跟著他,又怕他發現,閃閃躲躲,殊不知她這種壞習慣,他早就瞭然於胸。
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停下腳步。
「這裡怎麼樣?」
夏琀看著眼前一整片翠綠的竹林,不禁微微一笑,「好美喔,在南陽鎮都看不到這麼美的竹林。」突然,她轉頭,「我猜你很喜歡這裡,對吧?」
「什麼?」他不解的皺起眉頭,她為何要這麼問他?
「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歡這片竹林?」她仰首看著由竹葉縫隙飄落的點點銀光,然後又看著他。
「別淨問些廢話,你都還沒依我的意思去做,又憑什麼要我回答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他煩鬱的說,實在是因為時間不夠,無法再蹉跎了。
「你真的巴不得我立刻消失,連陪我說幾句話的工夫都沒有?」夏琀端詳他的表情,「就這麼討厭我?」
「不是我討厭你,是你應該恨我,然後詛咒我幾句,拍拍屁股走人吧 ?」虧他演了那場戲,對她而言,似乎沒什麼效果。
她疑惑的望著他,「我懂了,你那天說那些話是故意的,希望我一氣之下離開都城。」
端木夜風蹙起眉頭,還沒回應,又聽見她開口。
「因為看見我,只會讓你憤怒吧?」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說的話,他愈聽愈奇怪。
「沒事。」她深吸一口氣,「步大哥後天就回來了,我打算跟他道別之後就離開,這樣可以嗎?所以今天你陪我閒聊幾句,怎麼樣?」
「呵!」他輕嗤一聲,「我從不知道你這麼煩人,說吧,想聊什麼?」
「你還沒回答我,喜歡這片竹林嗎?」
他睨著她,吐了口氣,「喜歡,第一次來到這裡,就被寧靜的氣氛吸引,所以我經常來這兒,有時吧閉上眼,還可以聽見蟬鳴。」
「會在這兒吹簫嗎?」以前他時常在萬邑侯府的後院吹簫,當時她不懂,為何他吹出來是音律總是激昂中帶著淒涼?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因為那高chao起伏的旋律宛如他紛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