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兒女私情,不言父母親恩,身處的環境不得不斷念絕義,多餘的牽絆只會消弭男人的雄心壯志,割之、捨之、毀之,無情是絕對的公式。
可笑的是,他做得太過火了,趕盡殺絕卻又無意間留下禍根,女人皆是不可信任的蛇蠍,其心之毒勝過世間
低啞的笑聲迴盪在林梢間。「以小搏大正是螞蝗的天性,管你是狂鷹或是毒鴆,一旦落著了地,一樣難逃螞食蝗噬的命運。」
「你以為你能擺弄我嗎?」扳機輕輕一扣,他在等待出手時機。
夜,太黑了。
而他快握不住手中的槍。
「狂鷹,你是想拖延時間,好等你那一群肝膽相照的朋友來救你嗎?」他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
失血使他虛弱的必須借助樹於支撐。「我不需要別人救助,你沒本事殺得了我。」
「要試一試嗎?」口吻淡然,聽不出怒意的影子作了個包夾的手勢。
靠近了,三面圍網般的人線密不透風,後面的空防是水庫欄柵,評估眼前局勢,他作了最壞的打算,該不該賭一次?
沒有時間讓他考慮太多,交錯的人影越聚越多,想要有一線生機就必須孤注一擲。
不是輸便是贏,他一向是地府的逃客,這回也不例外。
「給我殺——」
一聲令下,集中的火力讓男子的手臂及大腿又中了數顆子彈,他咬著牙開槍還擊,四發子彈奪去了四條人命,野狗的長嚎聲似在嗚咽。
後頭的水深不可測,他看也不看地翻身一投,梭魚般的身影入水無聲,濺起小小的水花,未曾浮出水面。
「給我朝水面射擊,不見屍體不准停火。」不信他還活得成。
「是。」
猛烈的掃射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時終止,陰影底下的人有著一張憤恨的臉,揚手要眾人盡速撤離,心想以那樣的傷勢必死無疑。
可是,他看不到鷹垂死前的表情,太可惜了,那是他最期盼的一刻。
也罷,他將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再也沒有人能奈他何,沒、有、人——
「該死的,你們快四下找找,別讓那頭鷹斷氣,我可不想接續他的責任。」
後來的一群人是為救援,翻找著一個個屍體希望有奇跡出現。
水庫上方儘是焦急的呼喊,聲聲切切的不容人懷疑其真誠,來回穿梭地奔走在月光下的土地,咒罵著水庫的遼闊不易尋人。
「姓仇的,你到底死到哪裡去了,有靈有魂就指點一下,害人瞎摸索你就比較高興嗎?」
一說完,身邊的手下立即指著水庫中的「浮屍」。「那是不是幫主?」
管他三七二十一,幾條飛魚由上躍下,合力拖起已無生命跡象的男子,盡最後的一分力挽留閻王欲力取的一抹幽魂。
死了嗎?
* * *
死了。
四肢僵硬,瞳孔放大,體溫下降,紫紅色的屍斑遍佈全身,致命傷在胸腔的槍傷,槍口初速每秒一.一八二——三七七英尺。
直腸溫度二十八度,比起正常人的三十七度低了九度,遇害時間是十二小時以前,口腔中有溢血現象,體內應該有積血。
一、二、三、四、……左上臂有七道割痕,小指因撞擊過度而折斷,根據殘留的火藥分析是擦過而已,大腿的彈孔才叫輝煌。
死也死得乾脆些,要不一根繩子上吊了事,開瓦斯自殺不是最省事,死後帶著一身傷簡直是拖累,那麼大的個子卻體無完膚。
泡過水所以有些浮腫,腹部一敲還有水聲回應,刺條龍刺條風不照樣得死,想飛天是不可能。
為什麼要挑她值勤的時候發現?今天的工作量已經叫人吃不消,還排上四、五具屍體等她開膛剖腹,切腸子割肝肺的弄具一雙手。
身著白袍的女子在報告上填寫著,微蹙的月眉顯得漫不經心,這年頭死人真多。
一早驗了具進姦淫致死的女屍,中午是受凌虐而亡的五歲幼童,到了下午,仍不能休息的趕赴陽金公路看了五具因車禍橫屍當場的「人」月來還得寫報告。
本以為終於能吃個麻辣火鍋,誰知菜才下鍋,牛肉燙個半熟之際,閒著沒事於的檢察官又抓她出公差,存心當她是二十四小時無休的死公務員。
當!
凌晨十二點的鍾一敲,陰森森的鬼氣迎面撲來,冷颼颼的涼風讓人手腳發寒,彷彿有白影幢幢若隱若現環繞在四周。
太平間本就陰氣重,隔壁的佛堂正放著誦經的錄音帶,比起法醫室是差多了,但將就著還能勉強忍受,她最討厭聽見「聲音」。
瞧那死人多安靜,任由她擺佈的西切東挖不喊痛,規規矩矩地維持死前姿態等著水落石出。
不像某些人……
「張素清,別再讓我聽見牙齒打顫的叩叩聲,不然我讓你和他們睡一晚。」這腦殼無外傷,僅額側有凹痕。……
嗯!落水時撞擊到石頭或硬物,該名男屍是由高處落下沒錯。
「言……言法醫,你不覺得氣溫有點低嗎?」好冷,真是有點恐怖。
不,不是有點,是非常恐怖,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凍成一粒粒冰珠了,從腳底寒到頭頂,這兒陰森得叫人好想逃,好想逃——
尤其是午夜十二點,又是陰曆七月,她要是不怕才有鬼……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觀士音菩薩救苦救難,媽祖,佛祖,太祖,我阿祖,有靈請保佑,我早晚三炷清香誠心禮拜。
嚇!眼睛還半張,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全怪自己的偶像崇拜,一時糊塗選錯了科系。
「還好,如果你停止打擺子,把手邊的解剖刀遞給我。」看來不切幾刀不行。
「需要切開嗎?死者的死亡跡象不是很明顯?」死於槍傷及失血過多。
放下紀錄報告表,言醉醉朝她伸出右手。「解剖刀,我們得確定他的死亡時間,以及胃袋裡的食物消化程度。」
食物也有可能成為破案關鍵。
「明天再做行不行,今天晚上很冷。」張素清暗示的瞄瞄冷得嚇人的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