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昨昔和蘇覓音一前一後突破客房,衝入了漆黑幽暗的天幕中。
「他們出來了!弓箭手,快射!」命令下得及時,但還是追不上商昨昔和蘇覓音的好輕功。
弓箭遠攻是殺人利器,可一旦被近身,便成了待宰羔羊。
商昨昔和蘇覓音如出柙猛虎般撲入弓箭隊,幾個起落,已經衝過了第一層包圍。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吳城主的私兵們亂了。
商昨昔和蘇覓音一路朝城外跑。「進山。」她說。
不知道京裡那樁案子牽扯了多少人,為免再遇到類似吳城主這樣的事,他們最好先潛行匿跡,待解開鴛鴦鎖,再謀後圖。
「好。」
語落,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如流星曳空,竄進了陰山深處。
第4章
不過,商昨昔和蘇覓音在陰山裡跑了三個日夜,還是擺脫不了追兵。「小捕快,」他扔了顆野果給她。「你說柳城那些人是不是都長了一副狗鼻子?我們跑到哪兒,他們就追到哪兒。」
「吳城主手下必有擅於追蹤者。」她的聲音裡難掩疲憊。
「你很累?」「還好。」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身體撐得住,可對於這一連串的事,她愈是深思,愈是心驚。「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你現在想再多,於眼前的局勢也沒有幫助,還不如吃好、睡好,保存體力。」「我知道,可是……」她看了一眼手上的野果,又放下。「怎麼?吃不慣?」「商大俠說笑了,我……」他最不耐煩一個人猶豫不決了。「小捕快,難得我才信了你不婆媽,別又壞了自己形象。」
她俏眼橫睇,三分慎、七分惱。
他心一顫,沒敢再出聲。她那一眼好像竄進他心裡,教他酥酥癢癢又麻麻的。
沉默待續著,好半晌,還是他先示好,解下腰際的竹筒遞過去。「要不,喝口水?」
她看著他,見那飛揚劍眉下清澈的眸子,一雙黑瞳像是在她身上貪戀著,瞬間又離去,其中還有幾個撇嘴。這人,一句話裡可以有七、八個表情,但一點也不輕佻。
她還記得在城主府,他抱著她,大吼不會讓女人犧牲時的氣勢。
他生性外放,不過很有擔當,教她心弦的另一頭,不知不覺也繫上了他,讓神情變得柔軟,眉眼間透出淡淡溫情。
「這件事恐怕會讓商大俠不太開心。」
「你又沒說,怎麼知道我會不開心?」如今,他以為自己在她面前,永遠發不了脾氣。
「我若說駙馬和太師很可能是曹校尉所殺……」
「不可能。」長劍雖未出手,但劍柄已經對著她,劍穗在風中飄蕩,幾根劍穗打上她的臉,那粉白嬌顏出現細細淡淡的紅痕,他的心微痛。
可她視線專注,沒有半點動搖。
他不禁氣結。「小捕快,把話說清楚!」真孬,他拿劍的手一寸寸往後挪,就怕不小心又碰著她那張頑固又漂亮的小臉。
「吳城主太有錢,私兵也太精銳了。」她說。
他愣了下,恍然大悟。以柳城那小地方,一介城主是怎麼累積出如許多財產,又訓練了一支堪比邊軍的私兵?而且那些傢伙的裝備好得出奇,確實大有問題。
「我記得那個死駙馬好像還兼領了兵馬大元帥的職?」
「兵部基本是太師的囊中物。他們一個管軍械、一個管部隊,最後還死在一塊,再加上一個千方百計欲置你我於死地的吳城主,這中間的關係很弔詭。」
「那是他們的問題,與小師妹何干?」
「眾所皆知,曹校尉脾氣溫和,不貪名、不好利,唯一注重的是軍隊安穩、袍澤之誼,若讓她發現有人在軍隊中搞七捻三,你說她會怎樣?」
他喉間一澀,毫不懷疑曹天嬌會拔刀殺人。
「我一開始斷定兇手並非曹校尉,是因為殺人手段太殘酷,而曹校尉不是狠辣之人,可隨著事態演變,我也沒把握了。」
「命案現場很血腥?」那夜,他趕到醉香樓時,屍首已被官府收殮完畢,他是不知情況。
「每一具屍體上都有二十餘道刀痕。」
「那我確定兇手不是小師妹。就像你說的,她不凶殘,而且……」話到一半,他突然跳起來。「該死的,這群陰魂不散的傢伙!」
「走。」她的臉色很難看,因為聽見了追兵的腳步聲,加上一陣兇猛的狗吠——居然連獵狗都出動了。
商昨昔和蘇覓音相對苦笑。在山林裡,人類再厲害也比不上狗。
「找水源!」他們異口同聲,語音才歇,心有靈犀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無須商量,不用爭執,他們的腳步很自然地一致。
四隻耳朵搜尋著流水的聲音,又一次有默契地開口。
「左邊。」話一落,兩個人都笑了。
「小捕快,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們很合拍。」
「這是在下的榮幸。」
「那有沒有興趣辭掉官職,跟著商爺混?」
「若商大俠肯入六扇門,則是天下百姓之福。」
「不要,你們那身紅通通的官服太醜了,給商爺設計一套白衣,或者可以考慮一下。」
「紅色耐髒。」亮閃閃的眸裡,有一點挑釁,和更多的調笑。「起碼落難的時候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他看著自己身上變成灰色、已瞧不出原樣的衣服,一時語塞。
「好你個小捕快,拐著彎損人。」不過說實話,她那身大紅官袍乍看刺眼,瞧久了,卻別有一番韻味。
「商大俠無論意氣風發或落拓江湖,始終豪氣不改,在下佩服都來不及,怎敢取笑?」
出道多年,她見過很多自稱或被奉為大英雄的人,他們總是高高在上,活似廟裡泥塑木雕的人偶。
但商昨昔不一樣。初見時,他像個少年勝於那街知巷聞的盜神,在醉香樓遇難,他不離不棄,得知救命恩人被欺,義憤填膺,柳城裡,他說絕不為偷生而讓女人犧牲……
若一開始她稱呼一聲「商大俠」是客氣,現在便是打心底地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