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光是苛扣入城稅有可能累積如許多財產?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商爺的眼光不會錯,這樣一顆夜明珠就值一千多兩,加上縫在衣服上的寶石、純金器皿、裝香油的翡翠瓶,一萬兩還是少估了。」
她沉默片刻,苦笑。「商大俠,恐怕我又連累你了。」
「你想到什麼?」
「首先,柳城並不大,要在這裡撈這麼多油水,並不容易,可吳城主卻如此大方,只有一個可能——他的財源不止柳城。再則,『蘇覓音』三個字的威力也沒大到能消受恁多財寶的地步。」
「可他已經送禮啦!除非……這不是單純的巴結上官,他是在買通你。」
她點頭。「而且不單為入城稅一案。那罪不致死,皇上就算生氣,頂多流放,吳城主不會緊張到送這麼大的禮。」
「所以他要你放手的是其它案子,最近有什麼大案……」話到一半,他喉間一緊。
「商大俠猜到了,正是曹校尉涉嫌謀殺駙馬與太師一案。」
商昨昔在心裡哀號:小師妹,你到底捅了什麼天大的樓子?
一群能動用震天雷和鴛鴦鎖的殺手,一個出手就是上萬兩的吳城主,加上身份尊貴的被害者,曹天嬌這次要是還能不死,她一定是買通了某位神仙,才處處逢凶化吉。
「現在怎麼辦?」他問。
若只有她一人,肯定是深入虎穴得虎子,但身邊還有一個商昨昔,她就得另尋辦法了。畢竟,為官一任,首要是保護百姓,其次才是破案。
「我們走。」
「好,我們等著吃晚飯。」他反而大馬金刀地坐下來喝茶吃點心。
「商大俠……」
他打斷她的話。「官賊不兩立,商爺要不與你作對,『盜神』這名號可以直接摘了。」
他的謊言太蹩腳,騙不了她。
「商大俠豪氣重義,在下佩服,但查案是官府的責任,商大俠不必陪在下冒險。」
「小捕快,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商爺是為了阿土伯夫妻,他們於商爺有救命大恩,吳城主敢欺負他們,商爺就不會放過他。」
又撒謊!他商昨昔想要幹的事從來都是直接做了再說,幾時需要找證據、逮罪犯了?他分明是不放心她。
「商大俠,只要鴛鴦鎖一解,你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海潤憑魚躍,何苦爭這一夕長短?」
因為那時候她就會獨自查案,他再沒有如此好的借口陪伴她、保護她。
見鬼了,這個小捕快真搞得他頭暈腦脹,什麼理智、堅持都忘了。
「商爺決定的事幾時輪得到你多嘴?總之,商爺要留下來!」他用力一拍桌,憤怒的語氣中,卻是滿臉紅熱。
她有些感動,成名多年,人人都以為天下沒有「蘇覓音」過不去的坎兒,其實她也是人,怎麼可能時時順心?
想不到第一個注意到她的無奈、主動對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是商昨昔——一個盜神。
「商大俠濃情厚義,蘇覓音銘記在心。」
他臉更燙了,完全不敢看她,但背轉過去的身子卻掩飾不了那艷紅如血的耳朵。
蘇覓音憑著過去辦案的經驗,既然要降低罪犯的戒心,最好是乖乖按照對方的設想走。
所以她不惜拋開自己的清譽,收下吳城主送的大禮,以麻痺對方。
但她還是低估了吳城主的狠辣。
黎明時分,天地最黑暗的時候,半座城主府陷入了火光中。
「捉刺客!快來人捉刺客,城主被刺了……」兵丁此起彼伏的吼聲響徹半邊天。
蘇覓音迅速收功起身,商昨昔已經站在床邊。
「我們被包圍了。」他神色很冷。
「是我錯估情勢,吳城主那份大禮不是要買通我,是想麻痺我,讓我以為他心虛,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將我永遠留在柳城,那麼他與謀殺案有關的事就沒人知道了。」
「他想留就留?這天底下還沒有哪個地方、什麼人敢拍胸口說一定能把商爺留下!」他傲然一笑。
「當然,商大俠的輕功獨步天下。」只要沒有她拖累,商昨昔就絕對死不了。這麼一想,她的手便移向自己的佩劍。
商昨昔快一步擋住她砍向手腕的劍鋒,嚇得一身冷汗。「你幹什麼?!」
「這是官府的事,我沒理由牽連商大俠。」所以,她要砍下自己的手,方便他逃命。
「放屁!我們一起來就要一起走!」他氣得搶過她的劍。
「可是……」
他突然抱住她,眼底像燃著火,燒入她心裡。
「你聽好,小捕快,商爺好歹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死也不會幹那種犧牲女人、自顧逃生的事,你少給我說蠢話了。」他被她的舉動嚇壞了,現下還有種快窒息的感覺,萬一他慢了一步,這女人手就斷了!
怎麼可以放下她一個人走?他要保護她,要她活得好好的,要她繼續笑得如那迎風招展的桃花一般美。
她懵了,被他抱著,剛強的身軀瞬間也變得嬌柔。
明明他們的功夫相差無幾,江湖聲望不分軒輊,為什麼在他懷裡,她覺得好安心、好舒服?
「好了。」他拍拍她的肩,把她往背後推。「現在你到商爺身後去,看商爺怎麼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看著他白暫俊秀的容顏上寫著剛毅,心頭的一根弦悄悄被撩動了。
「商大俠。」柔軟的聲音是她生平頭一回。
「幹什麼?」
「請把佩劍還我。」
他看著她,眼裡還有戒備。
她展眉一笑,如暖暖的春風拂過眼角,好不柔媚。
他心房一顫。真的沒看錯,蘇覓音好漂亮,美得讓他……十足心動。
「我渴望與商大俠並肩作戰。」她說。
他笑了,意氣飛揚,昂然無懼。
「給。」他把劍還她。「商爺的後背就交給你了。」何止她對他有渴望,他還夢想著和她生死與共呢!
「在下絕不辱命。」
「走,看看外頭那群混帳有什麼辦法留住我們。」
她螓首微抬,視線盯著房頂。
「嘿,這倒是夠出其不意了。不過商爺要走在前頭。」說著,三尺青鋒出鞘,寒涼如水,化成光網,樑柱、屋瓦在劍網中支離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