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秋水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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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土匪,視燒殺擄掠為家常便飯的世間敗類,這一窩土匪亦然,沒有高尚到奉行俠義心腸,專做些劫富濟貧的偉大善事。

  他們搶路人,搶女人,也搶糧搶財。

  他們,不是善類。

  他卻在土匪窩裡,得到比連府更友善的對待。

  虎標老大教會他耍刀的方式,魚二哥教他射箭,三霸哥教他使長棍,四賊哥教他玩流星鎚,矮子哥教他用劍,劍癡哥教他打鐵……

  他原本就是喜愛要刀弄槍更勝於讀詩寫詞的少年,自從爹娘過世,連夫人帶他回連府後,一開始他還有書可讀,半年後,連夫人驟逝,連家唯一會庇護他的人不在了,每日除了粗活雜工之外,他再也沒有機會摸到紙筆。

  短短半個月後,他的刀法要得比虎標俐落;箭術更是遠勝魚二哥,百尺遠的樹幹上停歇的蟲子,他都能精準射下:長棍使來行雲流水,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連三霸哥都對他的領悟力讚不絕口。

  他們出自於真心地接納這個被他們稱為「小傢伙」的兄弟,把自身所學的技能完完全全教導給他,虎標甚至還想將親妹妹嫁給他。

  「雖然我小妹比你大一些,但有啥關係,你看起來比較老嘛,兩個站在一起簡直是天什麼作什麼合什麼的——」

  天作之合啦,虎標大哥。

  虎標的妹子虎嬌,擅使長鞭,有著虎標一家族的標準寬頰虎目,芳齡二十八,年長他九歲,婚配是大凶,可粗咧咧的野人哪管這種小事,看對眼了,就算是八字不合也不放在心上啦!

  「我有未婚妻了。」武羅從不隱瞞自己名草有主。他的故事,在醒來的第一天就被寨裡所有人圍著逼問出來。

  「你是說那個岳父大人差點把你活活打死的未婚妻呀?叫什麼秋什麼水的?」虎標一邊吃酒,一邊冷冷嗤笑,「人家都不知道把你的未婚妻藏到哪裡去了,你以為自己可以和她比什麼翼什麼飛的?人都不見了咧,還是選我妹子比較實際啦!老子長這麼大,認識她這麼多年,從沒看過她對哪個男人嗲嗲地說話!」虎嬌連面對他這個大哥都只會用吼的,害他一直以為自家妹妹的嗓音天生就像男人。

  武羅默默地磨刀,這把刀是他初學的成品之一,晚些要拿去給劍癡哥評監評監。他原先順暢流利的磨刀動作,在虎標提及「人都不見了咧」之際,微微停頓,臉上浮現一抹愁緒。

  他找不到秋水。

  在他仍負著傷時,便急著想讓秋水知道他還活著,他擔心秋水茶飯不思,他擔心秋水以淚洗面,他更擔心秋水會傷害她自己!

  虎標拗不過他的堅持,親自扛著他回去興寧村的連府悄悄見秋水一面,但他失望了,秋水老早便在連大京的強勢主導下,被家丁送到西京的別院去,為的就是擔心他武羅這個渾小子沒死成,又回來尋她糾纏。

  西京的別院……他根本不知道在哪裡。

  他央求虎標帶他前往西京,即便漫無目的也好,即便大海撈針也罷,他只想快點找到她。

  虎標覺得他瘋了,再不然就是那時被連府的家丁打壞了腦袋!西京那麼大,人家又刻意要藏起一個足不出戶的閨女,他哪有可能找得著?

  武羅拗著不肯回寨,撂下話就算虎標不幫他,他也要自己拐著傷腿去找人。

  虎標氣他頂嘴,更氣他難以溝通——沒關係,武羅聽不懂人話,他虎標恰恰好也不是愛說教的料,他習慣小人動手不動口啦!

  他一掌劈昏傷勢末愈的武羅,直接扛回土匪寨裡好好休養,日後每當武羅又想前往西京找人,虎標就會如法炮製,先劈再說,武羅幾乎是被他困在土匪寨裡,走不能走,逃不能逃。

  「算算也已好幾個月,我要是你那個沒天良又無緣的岳父大人,面對一個肖想自己寶貝女兒的臭小子,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趕快把女兒嫁給另一個我比較順眼也比較不臭的小子,這叫……生什麼米什麼熟飯的啦。」虎標好似怕武羅不肯徹底死心,故意說話刺激他。沒辦法,難得遇見妹子看得上眼的男人,他這做大哥的不幫妹子這個忙,行嗎?

  武羅抬起頭,愕視虎標。

  我連大京的女兒,只能嫁給門當戶對的富商人家!

  爹已經替你物色好對象,絕對比這姓武的小子好上百倍!

  連大京的聲音,似鬼魅,如影隨形,在他耳邊轟然若雷。

  虎標說得對,連大京確實會這樣做!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閒情在這裡刷刷磨刀?

  武羅幾乎是彈跳而起,不多吭半字,匆匆就要衝出寨子外。

  「小傢伙!別想跑!」虎標出手攔他。之前是為了武羅身上的傷勢著想,現在則是為了他妹子的幸福著想,光看見武羅跳起來,他就知道這小子腦袋裡打啥主意!想找那勞什子未婚妻,先過他虎標這關再說!

  武羅閃身避過虎標的擒拿手,寨門就在眼前。

  虎標粗腿狠掃過來,武羅以肘抵擋,同時踢出一腳反擊,虎標競被這記回擊震退好幾步,他大大瞠圓虎眸,吃驚於武羅的進步神速——這幾個月裡,武羅每一天都有所精進,他從日日對打中,察覺自己已經無法像一開始用一掌解決武羅。第一天或許他勝得輕鬆,第二天他必須用兩拳,第三天三拳,第四天四拳仍不夠,得用上第五拳、第六拳,第二十天,他可能得陪武羅耗上半個時辰才能打趴武羅,而今時今刻……

  武羅無意戀戰,趁勢往寨外奔馳,虎標大喝一聲,操起大刀,嚇唬人地劈砍過去,武羅一個空翻避過,隨手拾起細樹枝,與虎標相搏。

  樹枝軟,大刀硬,本該是大刀砍斷樹枝。

  本該。

  武羅以腕力甩晃,樹枝突地上竄,襲中虎標握刀的手,將他五指劃開血口,虎標疼得鬆開手,大刀匡當落地,武羅轉身疾馳過寨門,遠遠拋下虎標,留在原地的虎標不怒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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