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秋水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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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你這小子——你這小子真不錯!我虎標中意你啦!你真的不考慮娶我妹子虎嬌嗎?」

  「我有未婚妻。」武羅仍舊只有同一個答案,即使他的身影已經跑遠,還是堅持要說。

  「如果你這趟去找不到那叫秋什麼水什麼的未婚妻,就回來娶我妹妹呀!」

  虎標的嗓門原本就大,加上雙掌圈在嘴邊,聲若洪鐘地足以教方圓十里內都聽得一清二楚,武羅當然也聽到了,他緩緩回答,心平氣和但無比篤定。

  「我不要。」

  不是虎嬌不好,而是他早已心有所屬。他愛秋水好久好久好久了,從他與她都還是孩子時,他便好喜愛她,就算他由童稚男孩變成高壯少年,那份心情從不曾改變過,只有更加深濃,即使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無法擁有她,那時他所抱持的念頭,也是終生不娶。

  原來……拗執的人,不只是秋水,他也一樣。

  他心急地想要快些見到她。

  甫踏進西京城門,百姓交頭接耳,說的是西京首富長子娶妻之事,他原本不以為意,忙不迭地在街上探問連府別院的方向。

  「興寧村的連府?」

  賣菜老婆婆一臉被問倒的困惑神情,畢竟連府並非西京在地大戶,加上西京人口是興寧村的百來倍,姓連人氏也不少,她嗯嗯呀呀思索好久,久到武羅都準備改向其他攤販采問時,才猛地拍手。

  「呀——是不是要和首富白老爺長子成親的那個興寧村連府?如果是的話,你往這兒直直走,右轉,看見一間飯館後,拐進左巷,再直直走,掛滿紅彩和喜字的那一戶就是啦!」呼,終於想起來了,老腦袋還是很靈光嘛!

  老婆婆沒察覺武羅錯愕的反應,繼續說下去。

  「白老爺的大兒子也該成家立業了,早些娶媳婦兒是好事,聽說連府和白老爺是有生意往來的合作夥伴,現在親上加親——咦?人呢?」她話還沒說完,已經看下到方才問路的年輕小夥子。怎麼連聲謝也沒說?現在的孩子真不懂禮數……

  武羅疾馳在街道上,心裡一聲一聲:不會!不可能!強烈到快要衝破他的胸了。

  不會!

  不可能!

  決計不可能是秋水!

  你是我這輩子認定的唯一夫君,是我全心傾慕的人,我無法不愛你……

  她是個多頑固的丫頭,認定了他,便是全心傾慕,誰也撼動不了她的意志,無法勸她改變。

  這樣的秋水,若不是被她爹強逼,不可能妥協……也許,兩府聯姻的對象並不是秋水,秋水有許多個妹妹,說不定是她們……

  就在武羅忐忑不安時,他看見了掛滿紅彩的宅子,它不寬敞,僅是興寧村連府規模的四成,處於西京九街巷末,相當僻靜,若不是府門掛有火紅色燈籠及牆欞上妝點著刺目紅綢,很容易隱於鬧市。

  他翻身過牆,躍入小園圃。

  別院不大,房舍約略有十間,不算多。他一間一間地暗暗查訪,很快便在並列於長廊上的第五間昏暗房內,找到秋水。

  桌上,放著七彩霞帔、嫁裳及一頂綴滿珠貝的繁複鳳冠。

  床上,她合緊眼,彷彿在睡,眉心卻有解不開的結,一張蒼白病容,對照著喜紅色嫁裳,更顯得巴掌大的小臉多麼消瘦虛弱。

  他來到床前,輕撫她的臉龐,她的肌膚冰冷若雪,若不是胸口尚有微弱呼吸的起伏,他差點以為她已失去生命氣息。

  「秋水……」

  他的低喚,讓那對緊閉的長睫輕輕顫動,緩緩睜開。迷濛的眼,模模糊糊還沒瞧清他的容貌,淚,已經先流下來。

  「小武哥……」她不知是清醒抑或渾噩,目光渙散,伸出右手要碰觸他,玉荑才剛舉起又軟軟垂下,他即時反握住,那骨瘦如柴的觸戚教他吃驚,接著又聽見她喃喃說道,哭啞的嗓音可憐兮兮,「我不信小武哥已經死了,我不信……小武哥……不要離開我……」

  混亂的哀求,自言自語著,他明明就在她眼前,她卻好似沒有看見。

  「我沒有死!我回來了!秋水!你看著我——我沒有死!」他箝捧著她的臉頰,要她仔細看清楚。原本就清瘦的她,短短幾個月裡變得更加贏弱,她怎會將自己照顧成這副模樣?她到底有沒有吃有沒有喝?她不會天天都在掉眼淚吧?

  「我不嫁……求求你……爹……我不嫁……」

  她此時神智不清的泣喃,絞痛他的心,而她左拳握得好緊,指縫間仍可見乾涸許久的血跡,他試圖扳開,她的五指始終不肯松放。

  「秋水,是我,你瞧清楚,是我呀,秋水——」

  他的再三呼喚,終於讓她的視線逐漸清明,清淚滾得更凶更急。

  她作過太多這樣的夢,夢見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但是當她伸手擁抱他時,他便會化為氤氳煙霧,讓她撲空、教她失望。

  這一回,也是夢嗎?

  爹說,他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死心吧!

  大紅說,他死了,否則怎麼會完全沒消沒息。

  管事說,他死了,被一棍一棍打成重傷又沒有盡快醫治,生機渺茫。 掄拳的左手,碰著了他剛稜緊繃的臉龐,是溫熱的,是實體,不是虛幻的,他沒有消失不見。她五指慢慢松放,凝固的血跡使得這個簡單動作變得費勁,同時,有東西,細細碎碎由她小小的掌中散落下來。

  她以指尖觸摸他的下顎,他略硬的鬍髭刮癢她的膚,而她的指,為他帶來了細微刺痛,柔致如雪的少女肌膚,怎會在他顎膚上留下任何痛覺?

  武羅拉下她的柔荑,在眼前檢看。

  血,乾涸後的顏色,是深深的褐,滿佈在她掌間。無數粉碎尖銳的玉屑,有些沾黏在褐漬上,有些深深沒入她手心膚肉內,刺出大小不一的傷口,因為此時她的攤掌碰觸他,拉扯了那些未清理結痂的傷口,鮮艷的血,又開始汩汩湧出。

  那些紮在她左手的碎屑,便是刺痛他臉頰的元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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