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帶著讓人心碎的笑容對大家揮揮手,坐上他的福斯汽車。
車子漸漸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成為一個小黑點,終於不見。
他,真的走了。
像鬆開了線的氣球,再也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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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不打算哭的,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回家一看到他留給她的筆記,看到他寫的毛筆字,她卻哭得一塌糊塗。
看著手機,她好後悔,她為什麼要關機?
預防這個,預防那個,到最後還不是徒勞?她還不是一樣很傷心,還不是哭得像個廢人!
現在,除了想念,她還剩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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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排解心中那糾結成一團的思念和無以名狀的愁思,她更加努力的讓自己變得更忙碌,也更努力準備高考;累了,她就拿起抽屜裡的airway口香糖咀嚼,只要想到也許此刻趙秉勳也一樣和她嚼著同一個牌子的口香糖,她就覺得自己和他似乎稍稍靠近了一些。
這舉動當然很傻,但傻又有什麼關係呢?有時候當一個聰明人真的好累好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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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趙家。
「秉勳,你回來快一個禮拜了,每天都忙得沒回來吃晚餐,你到底在忙些什麼?」趙媽媽問。
「就上次我跟妳提的,我在找一個人的下落。」他把公文包放在櫃子上,幫自己倒了一懷水。
「喔,那個叫洪什麼……我想想,洪、洪月霞的是不是?你找那個女人到底要幹嘛?」趙媽媽低頭回想了一下,她曾把搜集到的資料寄給他。
「就幫一個朋友找她的下落。」秉勳說。
「我記得她最後好像被一個基督教的贍養機構收留了不是?」趙媽媽搜刮腦海中的記憶。
「對。我這幾天就是忙著去找收留她的牧師。」秉勳坐上沙發。
「幹嘛找牧師?」趙媽媽放下報紙仔細看著兒子。
「因為那位洪女士已經過世了,但是她的女兒並不知道,還在等著她。」秉勳說,神色顯得有點哀戚。
「那你找到那位牧師了嗎?」趙媽媽問。
「他回比利時去了,不過明天會回來。我已經請教會跟他聯繫了,後天下午他同意我過去拜訪他。」秉勳說。
「那位洪女士的女兒對你很重要吧?」趙媽媽看著兒子的眼睛問。
秉勳望著媽媽,一臉坦然。「是。」
「她叫什麼名字?」
秉勳從口袋掏出筆,在電話旁的留言紙條上寫下:莫若鴻。
寫完,他的手停在紙邊,思念突然竄上心頭。
趙媽媽默默看著他的神情,拍拍他的肩頭。「有空帶莫小姐來家裡玩。」
說完,趙媽媽回房去,讓他一個人獨處。
秉勳拿起電話,撥給若鴻。「是我。」
「啊?」不知是驚喜還是詫異,她只能發出一個音節。
「最近……好嗎?」
「還不是老樣子。」她淡淡笑著,漸漸恢復正常音調。
「那我們來點不一樣的。後天,妳請假一天上來台北好嗎?」秉勳用著深富鹹情的語調說著。
「有事嗎?」她問。
「有件很重要的事,妳一定要上來。」他說。
「好吧。」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開始沒那麼容易拒絕他的要求。
「搭高鐵上來吧,我在台北站等妳。」他溫柔地說道。
「好。」她輕聲答應。
兩人收了線,想到即將見面,兩人的嘴角都微微上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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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若鴻一臉莫名其妙地跟著秉勳來到某處教會的會客室見來自比利時的保羅牧師。
「很冒昧打擾您了,牧師。我想跟您打聽一位洪月霞女士,不知牧師還有沒印象?」秉勳客氣的問。
聽到洪月霞三個字,若鴻像觸了電般,臉上瞬間失去血色。
牧師偏頭想著,記憶頓時落入二十幾年前──
「喔,我記得。二十幾年前,有位婦人因為乳癌末期被送到這個贍養院來,我記得她剛來的時候不言不語,眼睛總是看著窗外;雖然她不說話,但我從她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心裡裝滿了好多哀傷。」
牧師像是想起那婦人悲傷的神情,眼神滿是慈悲,接下來他繼續說:「癌症末期是很痛苦的。我常常去跟她說話,我曾問她說,有沒有什麼願望需要我幫忙實現,她總是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我只好在她床前為她祈禱。有一個星期天的冬天早晨,太陽斜斜照在窗邊,我去探望她的時候,她忽然開口了。」
牧師年紀大了,帶著英語腔調的中文講得異常緩慢。
若鴻和秉勳緊張的看著牧師,只見他喝了口茶,娓娓道來那一天的情景──
「神父,我覺得我快死了。」洪月霞看著窗邊的陽光說。
「妳不要怕,慈悲的天父會來帶領妳。」牧師說。
「你們的神真的很慈悲嗎?」洪月霞問。
「是的。」枚師肯定的點點頭。
「那能不能請你跟祂說不要管我這個滿身罪孽的媽媽,請袍保佑我唯一的女兒,可以嗎?」她臉上滿是懇切的表情。
「妳的女兒怎麼了?」牧師問。
「我的先生早就過世了,我帶著女兒到一個叫臥龍鎮的地方工作,誰知才安頓下來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罹患乳癌。我真的找不到其它親戚照顧我的女兒。牧師您知道嗎?我的女兒好可愛,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我思來想去,本來想帶著她一起走,可是走到河邊,看著她的眼睛,我真的沒有辦法,只好把她帶到一家茶藝店去。那家茶藝店的老闆、老闆娘人很好,最重要的是我探聽出他們沒有孩子;所以,我帶著我的女兒去吃飯,然後自己離開那裡。我偷偷躲在角落,遠遠地看著那店裡,她一直乖乖地坐在我讓她坐著的地方,沒有哭,沒有亂跑;可是看著她那張一直張望期待的小臉,我的心都碎了。我打電話給我小叔,知道那茶藝館的夫婦一直在找我,並且表明願意收養我的女兒,所以我請人幫我寫了一張收養契約和孩子的生辰八字,在三更半夜時偷偷放進那店裡的鐵門下。一直到那時候,我心裡的石頭總算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