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又陷入一片寂靜。
「聶學長,你的腳傷得嚴重嗎?需要我幫你擦嗎?」封妍擦完他的上半身後,鼓起勇氣、紅著臉問道。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擦。不不,我不是嫌棄你,你很好,不,我是說我的腳沒有多少傷,可以自己擦。你早點回房睡覺吧。」聶晨鐘有些慌。
封妍語氣略急的說道:「藥酒我擱在旁邊的桌子上,你要用就自己拿。還有,我家習慣早睡早起,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了。我拿一個鬧鐘放在床頭櫃,也許你會用得上。不過你是客人,不一定要配合這個作息。」她趕緊擺擺手。
「對了,這是獎勵的香吻。你早點休息,晚安。」她飛速在他的額頭上輕點一個晚安吻,不甚自然的倒退走出客房。
「晚安。」他對著已關上的房門說道。
這個獎勵的香吻真簡單,他心裡不禁感到惋惜。不過若是太複雜的話,他無法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心裡又有點慶幸不用天人交戰的考驗自己的自制力,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擦藥吧,聶晨鐘脫下長褲,露出同樣傷痕纍纍的雙腿,拿起藥酒學著小妍方纔的動作,開始塗抹。
*** *** ***
封氏道館創建於五十年前左右。老館主在封玠年滿二十五歲那年,正式將館主責任的棒子交給他。同一年,封碩出生,封玠在距離老家六七條街遠的地方購地置產,建造新居。因為原道館的空間不敷使用,封氏道館於是選址至剛落成的新居旁,即是現今的位置。
封氏道館是一棟經過改良設計的日式建築,經過長久的風吹雨淋依然卓然傲立,不損沉肅的磅礡氣魄。館內只有兩幅遠比人高大的巨形字畫懸掛於牆壁上。一幅僅寫個偌大的「武」字,另一幅則是「道」字,並在左下角以小字落款。多年之後的今日,仍可以感受到「武」、「道」二字力透紙背的勁道與過人一等的氣勢。寬廣的館內僅在兩側隔出更衣室與洗手間,其餘空間全做習武使用。
清晨的陽光穿透道館簷下的長廊,將溫暖灑進和室拉門內的世界,照耀泛著歲月光澤的檜木地板,陽光也輕輕地灑上道館中央那兩個面對面盤坐的男性。
來到封家拜訪的第二天開始,聶晨鐘在道館的固定晨練結束後,於封伯父的要求下,在道館與他一同坐禪。
坐禪第一天——
「聶學長,你沒事吧?」封妍在坐禪時間結束後,確定爸爸已經離開道館後,趕緊來探看聶晨鐘的情況。
「……腳麻了。」聶晨鐘緊皺著雙眉,強忍痛感。
坐禪第四天——
「聶學長,你還好嗎?」時間結束,封妍從紙門外探頭進來問道。
「……沒事,今天不用扶我。」聶晨鐘擠出一抹笑容。
坐禪第十天——
「聶深長,你覺得怎樣?」
「完全沒問題。」聶晨鐘靈敏的從地上躍起,朝封妍豎起大拇指。
坐禪第十一天、第十二天、第十三天……
「小妍你又要去看聶晨鐘啊?」封盤看著妹妹手上的毛巾。
「嗯,坐禪的時間快要結束了。」封妍有些意外會在道館外頭遇到二哥。
「那小子還算有點定性,可以連續坐著那麼多天。」老爸的坐禪,時間冗長,既沉悶又無聊,要把思緒維持在沉靜如水長達好幾個小時,連他自己都受不了,視陪老爸坐禪一事為地獄般的苦刑,沒想到聶晨鐘就這樣默默的跟著老爸坐禪坐了十多天,沒有喊過一聲苦。
從二樓書房的窗戶可以清楚窺見到館內的一舉一動。封盤這些天早上經過書房、看窗外風景時,一不小心就會看到聶晨鐘的坐禪情況。
「謝謝二哥的稱讚,我會幫你轉告聶學長。」
「別誤會。誰在稱讚那小子啊。」
「謝謝二哥的稱讚,我收下了。」同一時間,聶晨鐘自道館走出。
「誰在稱讚你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話一說完,封盤旋轉腳跟改變行進方向,迅速的走開。
「二哥……」封妍只來得及看到遠揚而去的背影。「聶學長……」
「小妍不用道歉。我知道二哥很少稱讚人,他只是不習慣,有些彆扭而已。」聶晨鐘微笑的接過她手上的毛巾。
「哦?這麼瞭解他?」
「二哥的個性開朗又直線條,他將想法都表現在臉上了。」
「聶學長你今天的坐禪情況如何?」
「比起前幾天進步很多。」他一邊擦汗一邊回答。
陪封伯父坐禪的前一兩天,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體會坐禪的感覺。長時間坐在封伯父面前,一股沉重的壓力襲上心頭,腦袋裡塞滿許多雜念,而逐漸強烈的緊張感幾乎超越他負荷的範圍。坐禪時間一結束,他整個人由內至外的感到疲倦。
漸漸地,他調整自己面對封伯父時凌亂浮躁的心情,克服壓力與緊張感之後,在吸吐調息之間先找回往日的平穩步調,再提升一層的去感受風的流動與身心的放鬆舒暢。雖然坐禪結束後仍會流汗,但是已經不像剛開始時流得滿身。不過他距離封伯父老僧入定的「心靜自然涼」境界還差得遠。
「今晚我們要回爺爺家吃飯,你要一起去嗎?」
「爺爺家?」
「我爺爺他家就在附近,走路就到了。通常週末我們都會回去爺爺家,跟爺爺、奶奶、小姑姑一起吃個晚餐。上週末恰巧你來我家拜訪,我們才沒有回爺爺家。既然來了,要不要一起見見我爺爺他們?」
聶晨鐘深吸了口氣,說道:「好。」
聶晨鐘鼓足全部勇氣向前衝。
封爺爺與封伯父不愧是父子,兩人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差別只在於一個是老年人,一個是中年人。
封爺爺封奶奶與他之前猜測的模樣相去不遠,只是小姑姑的年齡輕到令他吃驚。小姑姑竟然比封家兄弟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