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痛呼,仍是沒敢鬆手。「爹,這人打不得!」她忍著痛楚趕緊說。
他沒好氣的問:「為什麼打不得?」
「這人就是……就是……」她覺得丟臉的說不下去,眼淚鼻涕趁機狂落。
「你要打的人正是送走妳女兒的人,燕家少爺,燕子飛!」小染乾脆自個兒大聲介紹。施長壽嚇了一跳,棒子立即落地,原本在一旁看爹打人的施家幾個兄弟也急急忙忙奔上前。
「什麼?你……你真是我家畫眉未來的男人?畫眉將來還要承您多加照顧呢……哎呀,我方才無禮了,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啊!」施長壽馬上換上一張堆滿笑容的臉,十足的討好諂媚相。
施長壽貧困不得志多年,讓他早失了讀書人該有的尊嚴與品格,此時的這般德行,讓畫眉頓時難堪的抬不起頭來。
「你這話不對了,你女兒與我家主子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們可別亂攀交情,會讓人誤會的。」小染見不慣他噁心的行徑,在少爺還沒開口前就冷聲先說。
施長壽臉色一陣青黃。「這……請小少爺再考慮一下,讓畫眉回去吧,這回她會識好歹的,一定虔心伺候您。」他收起凶狠,低聲下氣的哀求,「求您了,畫眉不回去,咱們全家都慘了。」一副大男人關不住眼淚的模樣,眼看燕子飛若不答應,就要不顧自尊的跪地拜求了。
燕子飛儘管腦袋聰明,但沒遇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處理。
視線往前方跪在地上的人兒望去,見畫眉鼻青臉腫,身上的衣物也被拉扯得破破爛爛的,四肢露出的肌膚全是紅的,有的地方還滲出血來了,模樣實在狼狽。他怔怔地走向她,「妳自個兒怎麼說,也想回燕家嗎?」她被送走他是知道的,然而沒想到沒待在燕家她的下場會這麼慘,不禁不忍心了來。
「我……」今日這場面著實教畫眉羞憤不已,當初求去的是她,他也大方放人,自個兒還在他面前說什麼要自由的話,說什麼她情願努力工作也不想嫁人,可如今他見到的卻是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如果能夠,她真想死了算了,不然若能夠立即在他面前消失也可以,她沒臉見人啦!
驀地,她大腿劇痛起來,她愕然發現是大哥正用力捏她的腿。「妳啞了嗎?!燕少爺問話怎麼不答腔呢?快求燕少爺再給妳一次機會,妳非回燕家不可!」
「哥!」一顆斗大的淚珠瞬間難堪的滾下。
「妳若回不了燕家就別叫咱們,咱們沒妳這麼不識抬舉的家人。」這下手捏大腿的力道又狠命地加重幾分,她痛得小臉都扭曲了。
「別捏了。」燕子飛上前抓開施成辭捏人的手,將跪在地上的她拉起,往自個兒身後藏。
「燕少爺?」見狀並不生氣,還很高興。喲,瞧他護的,畫眉回燕家有望!
「不許再對她動粗了!」燕子飛生氣的道。
「是是是,咱們不動您媳婦,您別生氣。」他馬上厚著臉皮故意說。
燕子飛皺了皺眉,施家人的態度還真令人不舒服。「畫眉,妳若仍堅持不當燕家的童養媳,我帶妳去衙門報官,將那牙販子逮了,教你們安心。」
這話讓施家父子聽了立即變臉。
「報官?!怎麼可以報官,一見官府,咱們可都要吃牢飯了。」施長壽大驚。
將人私販交易,社會風氣雖是允許,但於法卻是不准的,因此坊間私下買賣奴隸,平時官府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追究,不過若公然鬧到官府去,這縣老爺就不得不秉公辦理,這買賣者雙方都有罪,可通常富有的一方只要付個罰金就能了事,付不出錢來的貧窮人可就要坐牢了,難怪施長壽緊張。
「你怕吃牢飯就情願將女兒打死?」燕子飛怒問。
「不然怎麼著?女兒本來就不值錢,難道為了她一個,讓全家都陷入困境?」
施長壽說得理直氣壯。
「你!」
「燕少爺,您生在富貴之家不知人間疾苦,不是我要這麼逼自個女兒,我也是活不下去才會如此,若過得好,又怎會狠心賣女兒?」施長壽完全沒有書生體面的哭訴起來。
「這……」他登時也啞口了。
「少爺,是這丫頭自個兒求去的,現下已不是您的責任,人家的家務事您就別管了。」小染趕忙上前提醒。
這話確實如此,燕子飛沉吟的轉身瞧向正悶哭掉淚的人兒,明白各家有各家的苦,很多事他插不上手的,而這叫畫眉的女孩也很倔強,似乎不願對他低頭請求幫忙,他年紀小個性卻沉穩,當下也不強出頭,站了開去,這時小染趕緊招來轎子,急急將自家小主子請上轎。
小主子雖然才智高於一般人,但畢竟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險惡,他若不幫著防著點,難保有人想騙取小少爺的同情心,讓小主子惹出麻煩事端來。
燕子飛上了轎,可仍忍不住翻開轎簾,盯向那咬緊牙根不開口的人兒,他心情有些煩躁,想要開口多問她一些事,不過小染已急忙的要轎夫走人了。
轎子走了十丈遠,他視線一直沒收回,見到一名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走上前,氣憤的掏出一串錢塞給一臉驚愕的畫眉手上,他疑惑的挑起眉,這人又是誰?
隔日,燕子飛由私塾下課,照例上轎要回府,他一腳才跨上轎,後頭的衣襬就教人給拉住了。
他訝異的回頭一瞧,更吃驚了。
「妳是……施畫眉!」他認了半天才叫出她的名字。
她今天的模樣比那日在街上遭她爹狠打時還要難看,頭髮被人扯得七零八落,臉上全是烏青指痕,連脖子都有勒痕,更別說她身上血跡斑斑,煞是嚇人。
天啊,這幾日她又發生什麼事了?
眼角瞥見四周,紛紛投來的好奇眼光,再加上小染已衝上前要怒斥趕人了,燕子飛趕緊將她一把拉上轎子,跟他一起坐進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