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壞了,被帶到警察局,即使握緊手也抑不住顫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也不知道學長為什麼要讓她去面交這種東西,她只想離開,趕快離開!
「只要你好好配合調查,坦承無諱,通常檢察官都會判緩起訴處分,偵察庭結束就可以走了,時效一過沒有再犯,就不會留下任何前科記錄。」
那些話流進了耳裡,從進來後一直茫然呆坐的她第一次有了反應。「結束……就可以走了嗎?」
「做個筆錄、開偵察庭,這種小案件兩、三小時就OK了,很快啦!但如果你否認,我要調數據啊什麼的,會拖多久我就不曉得,警方有權利拘留你二十四小時喔!」看出她的恐懼,就算是勸誘,警方也說得很有技巧。「你那個賬戶看起來不像是職業賣家,只要態度好一點,通常檢察官都不會太刁難。」
她要回家,要是在這裡待到過夜絕對瞞不了哥哥的……想到那個她一直迴避不想的人,她的淚幾乎奪眶而出。
沒事的、沒事的,哥哥不會知道,只要她好好配合,她不會有前科,他也不會知道她曾被抓到警察局。警方的話像迷霧中的一抹光明,引誘著無所依從的她不由自主地跟著走。
「書是不是你的?帳號是不是你的?為什麼有這些書?有沒有其它共犯?」做筆錄時,警察問。
「是,是,買的,沒有。」面對連串問題,她神色木然地答,因緊握而被指甲掐出痕跡的手正微微發痛。
她不是在為學長頂罪,她只想將這一切結束,是她的就是她的吧,反正不會有前科記錄,她就自己熬過去吧。
雖然有股微弱的聲音在心裡喊著這麼做並不對,但她只能把自己封閉起來,什麼都不去想,依著對方的暗示配合認罪,好讓自己能趕快擺脫這一切。
「你要不要聯絡家人?」等待移動地檢署前,警察問她。
「不用,不用,謝謝。」神色蒼白的她瑟縮了下,平板低語。
她連校規都不曾違反過,卻突然被控妨害風化,這意味嚇壞了她,當警察亮出證件時,她第一個浮現腦海的人就是哥哥,恨不得他就在身旁,可以讓她依靠,安撫她的脆弱和恐慌。
但被帶到警局之後,一切變得那麼真實,她卻只想永遠地瞞住他,就算心被無助侵蝕,她也不想讓他知道。
只要熬過就好了,等判決過後她就可以回家了,沒必要讓哥哥知道她的不堪……
*** *** ***
警方口中的很快,讓她從下午等到晚上,除了不斷地自我安撫,她只能強迫自己放空,不然那些被她漠視的巨大恐懼會整個反撲,讓她無法招架。
漫長的等待讓人備受煎熬,可是當她被帶到地檢署時,她才發現,原來真正的惡夢從現在才開始。
一踏進偵察庭,幾乎已經被遺忘的記憶被猛然揭起,類似的氛圍,類似的場景,彷彿只要一抬頭,父親那隱藏在笑容裡的陰狠雙眼就在前方直勾勾地瞪著她。
不同的是,曾經害她夜夜惡夢的罪人早已不知去向,如今在她眼前的,是她現在最最不想看見的人——薛仕愷竟是審理這樁案件的檢察官。
最先湧上的是猛烈的羞愧,她不想讓他知道,結果老天爺卻用這麼殘酷的方式逼她面對,但隨之而起的慌亂與恐懼立即將那份羞愧淹沒。
她不管了,丟臉也無所謂了,她好怕好怕,好怕那已離她遠去的夢魘會再次出現,她需要支撐,否則她會崩潰……
單詠初求救地朝他望去,卻往進一雙淡漠無情的眼,徹骨的冰寒在剎那間貫穿了她,也凍住了她的軟弱。
那張面容是熟悉的,一直陪著她、引導著她,將她從傷害中一步步帶離,然而穿著紫色法袍的他卻是如此陌生,不帶一絲感情的黑眸,恍若從來沒見過她,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像她只不過是他審理無數的諸多犯罪者之一。
是夢吧?從她被抓,到這一切,全是夢吧?她想從惡夢中脫離,卻絕望地發現這些全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驚慌狠狠擊中了她,她感到一陣暈眩。
「被告單詠初,涉嫌在拍賣網站販賣猥褻畫刊,觸犯妨害風化——」此時,他開口了,總是帶笑喊她名字的濕醇嗓音,如今正平鋪直敘地念著她的罪狀。
不,她不要讓自己更難堪,絕不!傲氣強撐著她讓自己站得挺直,卻抑不住那不受控制的冰冷和顫抖。
「你承認這帳號是你所有?」
「是。」儘管背在身後的雙手因無措而絞得死緊,她仍迎視他。
他知道,他可以輕易看出她有沒有說謊,他太會觀察也太瞭解她了,但選擇公事公辦的他,能用這種私人理由駁斥她的謊言嗎?
她以為他會因她的反抗露出些許的情緒,就算是憤怒都好,然而在鏡片下的那片深邃仍是平靜無波,焦距淡然地在警方送檢的資料和她臉上來回。
「這些書籍是你販賣的?」
他面無表情地翻開警方送來的漫畫複印件要她確認,看著那一張張不堪入眼的畫面,她的心口像被刀用力劃開。
「是。」她僵硬點頭,心同時也成了碎片。
她懂他的難處,她絕不會要他法外施恩,也不要他出言安慰,她只是需要一個眼神,一個熟悉又溫暖的眼神就好,那會將她從地獄中帶離,但他卻選擇冷眼看她自生自滅。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她已沒有辦法再望向那雙陌生的眼,她只是低著頭,強忍著痛苦和恐懼,木然地回答那些在警局做筆錄時已經答過的證詞。
「等偵查結束,你會收到處分書,今天到此為止。」
終於,他停止對她的折磨,但她的心已被傷得千瘡百孔。是對過往的恐懼?還是現在的傷害讓她覺得難以承受?她分不清了,她只想離開,只想逃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