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詠初怔怔地開門上車,震驚過度的腦中一片混亂,她不敢抬頭看他,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置於膝上的車。她怎麼能?哥哥是那麼盡心盡力地照顧看她,她怎能喜歡上他?!
她的沉默讓薛仕愷有些擔心,藉由查看右方來車的動作不著痕跡地瞄了她一眼,神色迷惘的她像是還沒從這一連串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話梗在喉頭,讓他猶豫著該不該說。
「你喜歡……你學長嗎?」須臾,在覺得自己能做到平心靜氣時,他才開口,理智地讓「學長」這兩個字取代了腦中那些源源不絕的貶抑稱呼。
他一點也不想談他,不想談那個從他手中搶走寶物卻又傷害她的幸運混帳,但他不能這麼自私,那個人是詠初選的,他不能用他的私慾拘綁住她。
單詠初屏住呼吸,急速狂鼓的心跳放佛要衝破心口。哥哥發現了嗎?但……怎麼可能?她也是直到剛剛才確定了自己的心啊,難道是她已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太多的徵狀?
「……為什麼這麼問?」她努力維持聲音平穩,讓自己問得若無其事。
儘管她掩飾得再好,那絲驚慌和抗拒薛仕愷還是察覺到了。她真那麼喜歡那個男生?喜歡到不肯對他開誠佈公,而是將他視作敵人般地防備著他?
握住方向盤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看似面不改色的他其實正被妒意刺得發痛,但他刻意將自我的情緒全都排開,要自己像個愛護妹妹的兄長,專心無私地為她著想。
「如果,還沒有陷得太深……」他略一停頓。「和他分了吧。」這是他經過冷靜思考給予的客觀建議,絕對與嫉妒無關。
知道自己的秘密沒被看穿,單詠初鬆了口氣,隨即又因他的話蹙起了眉。
「學長並不知道……」她倏地停口,警戒地看著他。他不會在套她的話吧?「你現在是用什麼身份在跟我說話?」
「我下班了。」薛仕愷苦笑。在她眼中,他是這麼不擇手段的人嗎?「而且我也說過對不起了。」
那無奈中帶著疼愛的語氣,讓單詠初心裡既甜又苦。
她懂,是非分明的他絕不允許自己做出護短的舉止,所以他覺得抱歉,但這也意味著,若再有類似的狀況發生,她依然會被傷得透徹。
他的生命裡真在乎過任何人嗎?不知為何,很久之前聽過的話,卻在此時冒了出來,但忙著幫學長辯解的她並沒有時間去細想。
「學長不知道賣那種書是違法的,你不能因為他的無心之過就否定他。」
她不是抗拒和學長分手,但把錯都推到學長身上並不公平,她相信學長所說的話,因為包括她,大部分的人最多只會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但有誰知道竟會嚴重到觸及刑法?
「我不是介意這個。」哪個男生不看色情書刊?他沒心眼小到抓住這一點就乘機抹黑情敵,他在意的是別的事。「問題是他不該叫你去面交,他認識買方嗎?他能確保買方心理正常嗎?面交本身已存在危險了,更何況經手的物品是這麼容易引人遐想的東西,他卻叫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前往,你自己說,這種男人著的依靠嗎?」
見多了類似案例,加上對她的瞭解,對於真相他心裡有數。帳號持有者不一定是使用者,既然有人願意認罪,又是現行犯,警方樂得賺績效都來不及了,又哪會費事去調IP?
會不會留下前科、被抓進警局的意外都先撇開不談,若是她遇到其它的傷害呢?該盡到男友保護義務的人卻反將女友送進危險,這一點他完全沒辦法接受!
大受打擊的單詠初找不到話反駁,在他撥絲抽繭的分析下,看似不經意的舉止其實已表示學長對她的無心。
但這並不是讓她難過的原因,學長的不在乎她早已察覺到了,讓她難過的是他,是說著這些話的他!
他的生命裡真在乎過任何人嗎?這句話再度浮現,而此時,她終於明白了。
他疼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在乎她嗎?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放在心上,並佔有一個最重要的位置,卻直至此時才發現她錯得離譜。
他是如此自製得宜,他會生氣、會擔心,但最多只流露在眼神裡,他不曾為她氣急敗壞,也不曾為她變了神色,就連她交男朋友,也沒有過問,剛剛是他第一次真正和她聊到學長,但若不是發生了這件事,他根本不在意吧?
一思及此,在偵察庭上被他漠視的傷再度被殘忍撕開,痛得她無法呼吸。她喜歡他,深深地把他放在心上,但他呢?他只當她是妹妹,一個重要、卻是連工作都敵不過的妹妹,在兩相衝突時,她是可以被捨去的那一個。
她很想告訴自己,是她多心,但她更清楚那都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在意,他怎能做得到那樣無動於衷地冷熱看她?若是真的在意,他怎能理智地分析學長的問題,而不是怒氣沖沖地要她馬上分手?她沒辦法對他造成影響,更激不起他情緒上的波動,她又該怎麼說服自己在他心裡是舉足輕重的?
沒辦法再維持平靜的表情,單詠初只能狼狽地別開臉,不讓他看到傷痛欲絕的神色。老天如此殘忍,讓她發現自己深埋多年的感情的同時,卻毫不留情地讓她看清了自己的絕望……
見到她的反應,薛仕愷方向盤握得更緊,卻握不住那幾被憤怒和憐惜迸裂的心。那渾小子何德何能?竟讓詠初對他如此一往情深!
深吸口氣,單詠初逼自己開口:「如果……如果你很重視的人遇到事情,你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嗎?」
不論他的答案為何,她都知道自己不會是那個幸運兒,但她仍想問,或許……或許她是想藉由他的重創,讓自己甘心退回妹妹的位置吧……
她的問題讓薛仕愷喉頭一窒。為了她,他願意付出所有,這是如此地顯而易見,她怎會有疑惑?是他,他傷害了她,這些年來她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卻在偵察庭那短短十分鐘內,因為他的妒意、因為他的矯枉過正,而被他親手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