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寄出警告信的人,他已鎖定目標——一個與黑道掛的地方民代,因涉嫌販賣槍枝被他申請羈押獲准,對方律師要求交保也都被他駁回,雙方白熱化的對立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目前設籍台北的民代正是土生土長的新竹人。
收到警告信之後,對方不再有動作,但他知道這並不代表危機解除,因為對方是針對下一次開庭而來的。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看似停止搜證,鬆懈對方的戒心,卻是私下加速行動,準備讓對方再無翻身的機會。
想到對方橫跨黑白兩道的背景,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我不喜歡被威脅,也不想因為恐嚇而妥協,懂嗎?」他知道自己話說得很重,但他必須這麼做,否則她不會懂事情的嚴重性!
儘管他對自己的推斷有信心,又怎能保證他不會出錯?兇手真是那個民代嗎?在開庭前,對方會乖到不再使小動作來嚇他嗎?
他忙到分身乏術,還要撥出時間來接送她上下班,平常必須用加班解決的工作量變成帶回家處理,他那麼小心,為的就是不讓她有遭遇危險的任何可能,沒想到她卻反而讓敵人有機可乘,這教他怎能不生氣?!
單詠初心裡一抽,咬唇忍住那股刺痛,輕點了下頭。她知道他是擔心她,但也明白他是不想被人控制。
他都說得如此清楚了,不是嗎?他連自己的生命受到傷害,也絕不向黑暗低頭,早在之前她就懂了,工作是他目前最在乎的,除此之外,沒有人可以取代,包括她,若她真愚蠢到讓自己被當成要挾的工具,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到她心情低落的模樣,薛仕愷心軟了,再大的怒氣也隨之消褪。他的小心防護,源於他的恐懼,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弱點一旦被抓住,再多的公理正義、再多的堅毅不移都是狗屁!
算敵人厲害,找到了他最脆弱的罩門,為了保全她,就算要他變成背叛世界的罪人他也義無反顧,唯有保護她,也等於保護自己。
「今晚吃什麼?」不忍看她這麼楚楚可憐的模樣,他轉移了話題。
「快好了。」她悶悶地答道,明知他在緩和氣氛,還是得配合。
從小到大,她還不瞭解他嗎?重視效率的他才不在乎吃什麼,只要沒毒,再難吃的都能吞下肚,也因此一直以來負責煮飯的人都是她,就連她離開的這兩年,也常會不定期地幫他塞滿冰箱,免得他亂吃——不過,她都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才敢來就是了。
「你先出去,我再炒個菜就好。」她邊說邊開啟爐火準備炒菜。
薛仕愷含糊地應了聲,卻仍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喜歡看她在廚房裡為他忙碌著,那會讓他感覺很充實很滿足,即使……她並不是他的。
蘊著笑意的眸光一黯,他隨即掩去,唇畔仍帶著微微苦澀。
除了認分他還能怎麼辦?她的男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就是不曾考慮過他,就連想和她見個面都是他主動邀約,不然十來天沒碰面她也無所謂,這不已清楚說明了她真的只把他當成兄長看待嗎?
「如果要約會跟我說一聲,把你交到李先生手中我就會識相的離開。」看似輕鬆說出的笑語,其實都揪得他心裡發疼。
李先生?沒預料到會聽到這個名詞,調整火勢的單詠初動作幾不可見地一僵。要命,她怎麼忘了?被他這麼密切接送,她身旁有沒有人怎麼可能瞞得了他?
「……我們分手了。」猶豫了下,她低聲回答。
「你們不是才交往兩個月嗎?」薛仕愷擰眉。不是他說,但她換男朋友的速度好像太快了點。
兩個月嗎?單詠初急忙在心裡默算著,還得分心分析他是單純提問,還是設陷阱在套她話。
為了圓一個謊,必須說更多的謊,這個惡果她已經嘗到了。
為了不讓他看出她真正的心意,離家沒多久,她就說自己交了男朋友,借了同事的伴侶來當擋箭牌——當然是口頭上的,高高壯壯、從事電子行業,她描繪得很真,但紙總是包不住火,在他開始提到要一起吃頓飯時,推托幾次,她會趕在他起疑前說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然後隔了一陣,當他又用獨居危險的理由要她搬回家時,一個贊新的男朋友再度出現她的生活,參考形象源自於朋友的老公。就這樣,不斷地惡性循環,加上一切都是虛構,沒有真實感,只要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會記憶錯亂。
平常吃飯倒還好,至少她是有備而來,但現在住在一起,時間太長,與其必須時時處於防備狀態,倒不如直接將虛擬男友賜死還比較乾脆。
「就、就不適合嘛。」她避重就輕地帶過。「我不想談這個,心情會變差。」她按下抽風機,大火爆香,轟隆隆的聲響強硬地砍斷這個話題。
薛仕愷只好拿了碗筷退出廚房,擺好餐具後,坐在一旁等開飯。
雖然話題中斷,但他的思緒仍繞在上頭。
讓人看不出正歷經情傷的她,是真的毫不芥蒂,還是她學會了隱藏?會是她的初戀所造成的創傷,使得她對感情開始保持著淡然無謂的心態嗎?想到他當時的多言,可能造成了她難以估計的深遠影響,他的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
不行,他不能再坐視不管,他要弄清楚,如果真是如此,他必須盡力開導她、治癒她,將他的無心之錯彌補過來。
望了廚房一眼,他在心裡下了決定。
就算……這樣會將她真正拱手讓人,他也無所謂了,只要她能幸福,他真的無所謂。
第八章
周圍瀰漫著一股新車的味道,但讓人喘不過氣的,是沉默,一股無形的壓力沉重地充斥在車子裡的每一絲空隙,逼得人想跳車逃離。
單詠初偷偷朝旁覷了一眼,戴著眼睛的俊魅側臉專注地看著前方,修長的掌指從容地掌控方向盤,彷彿都在說是她多心,但她很清楚,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