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表現得大方開朗,但舌頭和身子就是不受控制,害她反而像個孤僻又難搞的任性小鬼頭,讓人只想皺眉。
結果哥哥還是對她那麼好,還幫她開冷氣……她側過臉,看到牆上徐徐送出涼風的冷氣出風口,葉片正規律地擺動,方纔他說的話浮現耳旁——
別苛待自己。
心陡然一緊,她咬緊唇,胸口滿溢的紛雜情緒讓她想笑又想哭。
知道媽媽賺錢很辛苦,節省對她來說已成了種習慣,別說冷氣,只要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在,她連電風扇也捨不得吹。
如今,多了人疼她,問她功課會不會寫,要她奢侈地吹冷氣,她好感動好感動,只是……散發著幸福光采的小臉黯了下來。
怎麼辦?她好怕不長進的自己會讓哥哥和爸爸對她失去耐性,就像舅舅和其它親戚一樣,剛開始會微笑安慰她慢慢來,但到了後來,都覺得對她視而不見反而對大家都好,才不會每次都把場面搞僵。
她不怪他們,她只氣沒用的自己為什麼讓他們失望。而現在,她好不容易有了那麼好的爸爸和哥哥,她真的很希望別又落入相同的狀況裡。
察覺到自己的消極,單詠初振作起精神,倏地坐直身子,充滿鬥志的小臉信心十足。
她要努力,更努力!
目標一,能夠直視爸爸和哥哥的眼睛,說出她的感謝而沒有結巴。
目標二,能和他們聊上十分鐘……呃,五分……不不不,還是先三分鐘就好,而且她至少要講十句話,而不是光只有他們說、她聽。
目標三……單詠初停住,猶豫了下,決定先設定兩個目標就好。要是這兩個目標都達得成,這麼大幅度的進步連她都想替自己拍拍手了。
她可以的,為了不辜負爸爸和哥哥對她的好,她可以的!
杏眸發出晶亮,她用力扯出大剌剌的笑,默默地對自己信心喊話——
單詠初,加油!努力努力努力!
第二章
雖然單詠初為自己打氣了一次又一次,但早已根深蒂固的畏縮個性讓她心有餘而力不足,除了陷入懊惱、發憤圖強、然後又是後悔懊惱的黑暗循環外,他們的關係依舊停在原地。
繼父那兒有母親幫忙解釋,她的愧疚和擔慮比較沒那麼深,然而隨著暑假來臨,她是薛仕愷一起待在家裡的時間變長,見面相處的時間也增加,但卻更彰顯出他們的生疏和隔閡。
這天下午,單詠初走出房間,準備去同學家玩的她,臉上找不到一絲愉快的表情,因為有件事一直擱在她的心頭——
前天指考的成績公佈,哥哥的分數讓爸爸笑得合不上嘴,媽媽也煮了一桌大餐幫哥哥慶祝,就只有她,連一聲恭喜也說不出口。
她希望能再有一次機會,讓她將心中的與有榮焉傳達給他,卻又怕,怕自己會臨陣脫逃。越在乎就越膽怯,因之而起的壓力好重,重到她只要在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像只要見不到面,他就不會注意到她的沒用。
要不是知道哥哥已經出門了,她肯定連到玄關穿鞋都是偷偷摸摸的。
她氣這樣懦弱的自己,於是把悶怒全發洩在穿鞋的動作上,連綁鞋帶都扯得好用力。
還想達成什麼目標?她把整個狀況弄得比之前更糟!
「詠初,可以幫媽一個忙嗎?」聽到叫喚,她抬頭,看到母親拿著一個水壺站在前方。「仕愷去打球沒帶水,你能不能順路送一下?」
單詠初怔住,猶豫不語。她知道哥哥都跟朋友在附近的籃球場打球,她看過很多次,那裡人很多,而且都是大男孩。
「如果不行也沒關係,我想仕愷渴了自己會買飲料。」知道她的為難,單母沒逼她。
想順著母親的語意回拒的話已到了嘴邊,單詠初咬唇忍住,卻抑不下對自己的嫌惡,積鬱多時的情緒開始沸騰了起來。
她要躲到什麼時候?暑假過完她就是國中生了,難道她還要繼續再當個每次都只會躲在房間裡懊惱的沒用小鬼嗎?送個水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很多人又怎樣?不認識又怎樣?哥哥也在,她怕什麼!
「我去!」一鼓作氣,她穿好鞋子起身,結果母親手中的水壺。
「不行的話真的沒關係,別勉強自己。」那慷慨赴義的氣勢讓單母想笑,仍故意柔聲勸道。
「可以啦,可以可以——」她像是回答母親,也像是自我宣誓,不讓自己有反悔的機會,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
走得匆忙的她,並沒有發現目送她離開的母親眼中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黠光。
單詠初和約在巷口的同學吳可欣回合後,取得同意,兩人一起前往籃球場。
暑假期間的籃球場人多到爆,各組鬥牛人馬在各自的籃框下衝鋒陷陣,充滿汗水魄力的場面讓單詠初光是隔著鐵絲網都覺得雙腿發軟,不由得停下腳步。
「等、等等……我先看一下我哥哥在哪裡。」她找了借口好爭取時間將已然瓦解的勇氣重新堆起,不然她根本踏不進去。
「欸、欸你看,那一個長得好帥哦,那一個也很酷耶!」沒察覺到她的膽怯,已開始懂得憧憬愛情的吳可欣到處東張西望,還拚命地拉她看。「惡,那個人都是肌肉好恐怖哦……啊啊,我喜歡那個穿黃色上衣的!」
「哦,好,好帥……」忙著心理建設,又要對身旁的尖嚷給予響應,一心無法二用的單詠初只能敷衍回答,結果看到吳可欣最後指住的對象,她反而激動地抓住她。「就是他,我哥哥!」
「哇,好好哦∼∼」吳可欣一臉羨慕地巴在鐵絲網上。「你說他長得很斯文,我還以為是書獃子咧,結果哪有?明明就又高又帥啊,球也打得很好,你看,一直得分!」
聽到自己的哥哥被稱讚,單詠初感到好驕傲。
「而且我哥哥他很聰明哦,指考考了五百五十三分呢!」我說得比自己考上榜首還高興,目光緊緊地跟隨那抹在場上穿梭的身影,眼中滿是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