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相信謝志寧這樣做一定有道理,因此什麼都沒說。
謝志寧推回男人的手。「我看中的是它的經驗,不是年齡,你安心收下吧。」
男子雙手捧錢,兩眼含淚地看了看賣出的馬,再對謝志寧俯身一拜,道:「公子是好人,我兒在天之靈會保佑公子二人一路平安。」
說完,不等謝志寧回答,他已經轉身跌跌撞撞而去。
謝志寧注視著大叔消失在馬群後的瘦削身影,緩緩握起韁繩。
「你真是個好人。」被剛才那一幕深深打動的小珚崇敬地看著他。
謝志寧轉過頭來對她皺皺眉。「不要崇拜我喔,我還是那個被你痛罵的「英俊的冷血鬼」,別以為多給傷心的賣馬人幾文錢,我的冷血就變熱了。」
小珚笑道。「是的,傻瓜才會那樣認為。」而我就是那個傻瓜。
「祝賀公子剛做成一樁好買賣。」
身後有人說話,謝志寧和小珚同時轉身。
馬欄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粗壯漢子,那一身短衣緊腿褲將他短小精悍的身材顯露得有力而靈活,他機警的眼睛猶如進攻中的獵鷹,犀利而無情,當他緊閉嘴巴時,臉頰上露出兩道深深的紋路,讓他看起來既嚴厲又冷酷。
他目光如炬地在他們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謝志寧臉上。
「敢問這位大哥是誰?」謝志寧平靜地問。
那個漢子咧開大嘴一笑,而這個笑容讓他整個人頓時變得親切多了。「聽說有位京城貴公子自杭州城就在打探我的行蹤,而後又一路緊追來到這裡,難道那位公子不是閣下嗎?」
謝志寧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與小珚對視一眼後,興奮地說:「原來你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苗大鍋頭啊?」
對方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後,說:「在下正是苗大勇,公子一定就是謝家黃酒「龍泉酒莊」的繼承人,謝大少爺了?」
「正是在下。」
漢子聞言,當即跳下木欄,伸出一隻手走了過來。謝志寧立刻迎上去,用同樣的動作與他合掌交握。
他粗壯的大手握住謝志寧的手用力搖了搖。「我與何大哥是過命交情,他常常提到公子,所以我可以說自公子十歲起就認識你了,直到今日才得謀面,我還以為公子已經改變主意了呢!」
謝志寧爽朗地笑道:「我早想動身,可惜時機一直不對,此番又差點兒與苗大鍋頭失之交臂,真險哪。」
聽到他的稱呼,苗大勇啐嘴道:「噯,你我既是舊交,就以兄弟相稱吧。」
「行,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以後一路上就拜託大哥相助了。」
苗大勇有趣地指著馬。「看看你,馬都買好了,就算沒有我,你大概也要進山了,是嗎?」
「那可說不定,如果找不到大哥,沒有穩妥的嚮導,我寧願再等一年。」謝志寧誠實地回答。
「聰明!果真如何大哥所說,公子智慧過人。」苗大勇哈哈大笑起來。「我正要去銀生郡,剛好可以陪公子去步日鎮買茶。」
隨即,他精明的眼睛看了小珚一眼,轉向謝志寧道:「這位姑娘是公子的相好吧?想必兩小情深,難忍相思之苦。可茶馬道險著呢,你確定她能成嗎?」
小珚被他的胡亂猜測和輕蔑語氣激怒了,正想開口糾正,卻被謝志寧一把拉過去,親熱地摟在身側,很不正經地對苗大勇擠眉弄眼,笑道:「別小看她,她可不是弱不勝衣的女人。」
他的神情和言詞讓小珚很不滿,也引來了苗大勇更宏亮的笑聲。「那很好,路途遙遠危險,誰知會發生什麼事,愛哭愛叫瞎緊張的女人可是大麻煩呢。」
隨後,兩個男人不理會小珚的羞窘,約定晚飯時在酒樓相會後,苗大勇便先行離去,謝志寧則帶著她繼續逛騾馬市場。
「喂,謝志寧,你為何要欺騙苗大哥?」等苗大勇離開後,小珚緊跟在謝志寧身邊質問他。
「騙他什麼?」謝志寧明知故問。
小珚不是傻子,在茶鋪賣茶多年,也算精明,當然看出他不想解釋。當即抓著他的衣袖。「別耍滑頭,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快好好回答。」
謝志寧不耐地掙脫袖子。「多大點事兒值得你這麼嚷嚷?快走,我們得先給栗兒買行頭,再為它找個過夜的好槽口。」
話一說完,他不理會她的抗議,專心為馬兒購置裝備。從帶有護腦鏡和纓須的花籠頭、新馬鞍、鞍墊、軟馱,到用紅布紅綢做的「紅彩」、鼻纓等,無所不包。
直到東西買齊後,他才滿意地牽著馬轉回客棧。
注二:即今日的宜賓縣。
注三:上馱即裝載貨物。
第四章
沉默的男人比大吼大叫的男人更教人無法忍受……
這是小珚此刻最深刻的感受。
將馬交給客棧夥計照顧後,她以為自己的話總算會有人聽了。可是沒有,這個該死的男人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只顧往前走,就算她對他又是瞪眼,又是拽衣,他仍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從見到苗大勇開始,他就沒有正眼看過她,對她的意見、她的情緒更是視若無睹,這讓一向受人尊敬的她很不習慣。她想對他吼,可是就算吵架打架,也得有人應戰才有勁啊。
上了樓,他仍沉默不語。眼看他們將回到各自的房間,她不由生氣地想,難道他真想讓她憋著那些話折磨自己?
站在房門口,她很想在進門前對他使一招「無影刀」,看他在飛刀面前是否還能如此波瀾不驚,可又怕叮著為他們引路的店小二,只好忍著怒氣大步走進房間。
正當她準備用力摔上房門時,卻看到他也跟著走了進來,不由吃驚地問「這是我的房間,你怎麼可以進來?」
他沒回答,反手關上門。
看到他陰沉沉的樣子,她生氣地問「你懂不懂規矩?」
「規矩對我沒有用。」他冷冷地說。從與苗大哥分手後,她就一直考驗著他的耐心。他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安撫女人,更不喜歡她的嘮叨和拉扯。他很辛苦地克制住自己,直到兩人獨處,他正想好好跟她解釋,不料她竟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高樣,還妄想拒絕他進她的房間,這讓他非常不悅。「你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嗎?現在你是我唯一注意到的,所以,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