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蹙眉,還沒來得及回嘴,他已經飛身而起,在夜色中笑聲朗朗——
「看你追不追得上我?」
他的身影飄忽,已經跳上前面的屋脊,丘夜溪不肯示弱,也追了過去。
追了好一陣,他忽然跳下屋脊,丘夜溪也急忙跳了下去,冷不防他就在房下等著她,因為全無準備的停頓,她幾乎是一頭撞上他的身體,被他伸臂一攬,笑道:「已經追上我了,不必急著投懷送抱吧?」
「你!」她猛地推開他,臉色不自覺的漲紅。
曹尚真彎著腰,話中有話的說:「追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見丘夜溪的眉毛已經堆蹙起來,怕真惹怒了她,他忙拉住她的手,走到旁邊一家小店門口說:「全京城裡,只有這家店關門最晚,你來嘗嘗店家的手藝如何。」
丘夜溪一抬頭,發現自己所站的這家店舖真的很小,店內甚至沒有坐的地方,掌櫃的只是在店外擺了一個攤子,火爐,案板,和一個正在冒著熱乎乎熱氣的鍋子,旁邊還有一個籃子,裡面放了一些紅紅的果子。
「這就是你要帶我看的東西?」她不解的看他。一家小店,有什麼可看的?
他輕聲道:「你忘了嗎?當年我娘帶咱們兩人上街,你的那串糖葫蘆……」
她倏然想起來了!那年他們全家就要回龍城,曹尚真的母親執意要帶他們兩個孩子到京城的繁華街道上轉轉,他們坐著馬車出來,她第一次看到攤販兜售的糖葫蘆,好奇的指問,曹夫人便給她買了一串,她滿心好奇的嘗了一個,覺得很好吃。
結果曹尚真也吵著要吃,還將她手中的糖葫蘆奪過來吃了一個山楂果,她一怒之下,將整串糖葫蘆都丟到車外,一路都不再看他一眼。
曾經在記憶中早已湮滅的消失,他……居然記得?
她悄悄打量著身旁的男人,只見他興致勃勃的看著老闆做出兩串糖葫蘆,付了錢之後,遞給她一串,「嘗嘗味道如何?」
丘夜溪皺眉。「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欠你的啊。十四年了,我一直記得要還給你……你好歹給個面子,嘗嘗看嘛。」他又擺出那張孩子氣的撒嬌笑臉,惹得旁邊的老闆都忍不住替他說話。
「這位小姐,您大概是不知道,這位公子經常來吃我家的糖葫蘆,而且讚不絕口呢。」
看在老闆的面子上,丘夜溪只好勉為其難的咬了一個山楂果。嚼在口中時,外面那層薄薄的糖衣碎掉,先是甜得發膩,接著山楂果酸酸的味道便出現,讓牙齒幾乎都要跟著酸倒了。
「這就是……我十四年來思念你的感覺。」曹尚真在她耳邊低聲輕語,「我每次想起你,就來吃糖葫蘆,十四年,我已經吃了一千串了。」
她的心猛然一震,按住胸口幾乎難以控制的心悸,顫聲道:「吃這麼多,牙沒有掉光?還真是奇跡。」
「總要留著牙,免得親你的時候太可笑啊。」他三句話後又露出本來面目,將她一下子拉進旁邊的胡同,又吻上她的唇,這一次,彼此唇齒間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竟然忘記了掙扎,被這種酸甜味迷了心竅,失了心神。
「我知道丞相找你做什麼。他必然是告訴你說,龍城裡有人和戶部勾結,故意剋扣了部分軍餉,對不對?」昨夜臨分手前,曹尚真的話讓丘夜溪驚詫。
「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她懷疑他的耳目比皇上還多。
他得意的笑道:「這不是我聽到的,而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丞相知道的那點影兒,也不過是在我之後打聽到的,但是這不足以讓你們扳倒我。他想做什麼?栽贓嫁禍到我頭上嗎?」
沉默片刻,她說:「我不會用這種手段的。」
「是啊,我的夜溪是多麼光明正大的人,怎麼會用那種卑鄙伎倆?」曹尚真眸光灼灼,「但是,丞相自然有一番花言巧語,可以哄得你掉進他的陷阱。夜溪,你是那種被人賣了還要替對方數錢的笨人。」
看她將要發怒,他又笑著在她的背後摩挲著安撫了一陣,「別生氣,敢不敢和我打賭?當他計劃就要實現的時候,你就是他的墊腳石?」
「賭就賭!」她沒好氣的說。
曹尚真伸出右手小指,「那,打了勾,就算是都約成立。」
她隨手勾住那根手指,卻被他趁勢將手全部握住,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賭注就是——如果我輸了,再也不糾纏你;但是如果你輸了,就立刻嫁給我做老婆。」
她皺皺眉,看到他眼中挑釁的笑容,口中竟不受控制的說出一個字。「好!」
於是曹尚真就燦爛的笑了起來。
*** *** ***
他說的沒有錯,丞相找她的確是為了過去戶部尚書和龍城軍餉的事情,但她不明白的是,龍城內真的有置將士們於不顧的叛徒嗎?難道父親生前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丞相說,雖然上一任戶部尚書已經告老還鄉,但是這一次曹尚真辦事的方法與前任如出一轍,只怕還在城內有勾結,讓她盡快想辦法回去調查一下,如果拿到真憑實據,就可以將人繩之於法。
離開丞相府之前,她有個問題按捺不住的問了丞相。「如果這事攤開,陛下知道了,會怎麼對付曹尚真?」
丞相笑道:「肯定要把他罷了官啊。」
「只是罷官嗎?」
她的追問讓丞相有些狐疑。「估計還會關他進牢一些日子,只是憑著他和陛下的關係,丘將軍若想讓他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沒有再問下去。在她心中,從來沒有希望過曹尚真去死。為了江山社稷的清白和穩定,她希望朝中無奸佞,即使她人單勢薄,能起的作用有限,還是如飛蛾撲火一般的努力著。
戰場上的殺戮她經歷過,死亡說起來是何其容易,但是,要她親手陷害曹尚真進入絕境……不,她不要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