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夜溪想了想,問:「要見陛下,先要遞折子奏請吧?」
「對,先要交折子到禮部,然後按簽號排位,快的話,三天之內就可以見到陛下。」丘思道曾多次陪丘如海入京面聖,這道流程他非常清楚。
思忖片刻,她忽然說:「那我們先去戶部。」
「戶部?」他訝異,「您去那邊做什麼?」
「要錢。」丘夜溪一咬唇。
丘思道忙說:「可是我們和戶部沒有交情。戶部尚書聽說雖然是個剛上任的新官,但是很有手段,我們貿然去見,未必能達到目的。」
玉石般的瞳仁兒閃過一絲輕蔑的光,「是個貪官吧?我不怕他,再說只是見一次,探探虛實,若是款項卡在戶部,而不是陛下那,這個尚書便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他叫什麼?」
另一副將接話,「聽說姓曹,是去年殿試的頭名狀元,叫曹尚真。」
丘夜溪的眼波一震,喃喃低語,「怎麼是他?」
茯苓國的戶部現在很熱鬧。每年春季都是戶部聯繫其它五部統計去年所有支出和收入的時候,要在十天之內將所有帳目計算清楚,封裝成冊,呈報皇帝。
按照慣例,應該是各部先辦各自的差事,然後一體上交到戶部,再由戶部統計好呈交內宮中丞,但是今年因為戶部尚書要求各部尚書親自帶人到戶部結算,使得所有人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
按理說,一個剛剛上任的戶部尚書,不該有這樣的權力要求其它幾部做什麼,但是這個曹尚真卻又有點不一樣。
其父曹清譽曾任吏部、工部尚書,而曹尚真不僅是家學淵源,而且為人更是聰穎異常,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解元,要不是中途其母病逝,要守孝三年,說不定十八歲的他就能參加殿試。
十九歲,曹尚真服孝完畢,參加殿試,果然一舉奪魁,被陛下欽點為狀元,從此步入官場,一路平步青雲,二十歲就當選戶部尚書。
還不僅如此,因為皇后與曹尚真的母親是表姊妹,所以對曹尚真格外喜愛,在他的母親病逝之後,皇后幾乎將他視若己出,所以曹尚真進出皇宮猶如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容易。
還有小道消息說,其實陛下並不僅僅是讓曹尚真當戶部尚書這麼簡單,說不定只是讓他在這個官職上歷練一陣子,賺出一些名望,他日就會是當朝丞相了。
有這樣的背景身份,試問誰還敢輕慢小覷他的命令?
只是叫人疑惑的是,戶部大堂上,眾人忙得團團轉,可曹尚真本人卻不在大堂之上,他在哪兒呢?
距離大堂不過片刻的路程,後院的清心堂,身著一品官服的曹尚真正歪著身子坐在桌案旁,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枚晶瑩碧綠的寶石,瞇起狹長鳳眼,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隨後一笑,垂下手。「張大人真是太客氣了,這麼好的寶石,該給尊夫人配戴才對。」
深紫色的官服襯托下,年輕俊美的臉笑得那樣張揚無忌,即使他眼中赤裸裸的情緒都是貪婪,也能笑得純潔無瑕。
站在他手邊的那位五品官謙卑地躬身。「這是卑職的家傳之物,家中之人不配使用這麼貴重的東西,只有孝敬大人才算相得益彰。」
「是家傳之物啊……」曹尚真拉長了聲音,顯得很為難的樣子,「那我就更不能要了。」他歎著氣將寶石往前一遞,「正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在下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願枉做小人。這事情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我丟盡顏面?若哪天陛下知道了,問起來,我也無言以對。」
五品官急忙跪倒,連聲說:「大人可以放心,這東西雖然是我家傳之物,但是除了下官與拙荊,就是膝下兒女也不曾見過,旁人更是不會知道,大人只要收下,下官到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曹尚真托著腮,眼睛一直瞄著這枚翠綠的寶石,感慨道:「大人對本官真是太好了,本官該如何回報呢?」他頗為費心似的思量了好久,才悠然說:「好像襄城還缺個知府,雖然只是四品官,但是那比你現在的南園縣總是富庶些,前些日子丞相來問我人選,我還沒有想好,就沒有報上去,不知道大人可願意搬遷?」
五品官大喜過望,連忙叩頭,「大人對下官的提攜栽培,下官沒齒難忘!」
他微笑著彎下腰,剛要伸手去攙扶,忽然外面有人稟報,「大人,龍城有位丘將軍求見。」
曹尚真一愣。「丘將軍?」隨即他便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笑得真誠許多。「還未受聖命正式冊封,怎能自稱將軍?叫她在外面等,本官現在有事,稍後才有空見她。」
丘夜溪知道曹尚真是故意給自己釘子碰,她不疾不徐地在大堂內負手而立,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
大堂內,六部的人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一身戎裝,看上去還著實年輕的少女,就算不知道她的來歷,也覺得她氣勢逼人,可看裝束又不是京官。
她的副將們耐不住等候,很不高興地說:「小姐,這個曹尚真未免太輕慢我們了,不必再等,還是先去驛館吧。」
「是我們有求於對方,你若等不下去要走,就中了對方的圈套。」她依舊站得筆直。
又過了好一陣,天色都有些暗了,曹尚真才施施然從後堂走出。
他就好像沒看到丘夜溪一行人似的,和眾部的人打著招呼,「各位大人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本官會把各位的辛勞記在功勞簿上,回頭呈報陛下知曉。」
他的眼波流動,黑瞳閃耀,一個轉身,對上了丘夜溪的眼,才不解地問:「這位……女將軍是哪一位啊?」
旁邊有人說:「是丘如海將軍的千金,前來接替父職的丘小姐。」
曹尚真立刻驚呼,「哎呀!你是丘夜溪?你是幾時來的?」
丘夜溪上前一步,平靜地說:「曹大人,之前我已經請人給大人傳話了。不是大人要我在這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