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下意識不想還,不過裴聿海及律師都沒有向她追討,她就心安理得地繼續保有它,只是沒想到她真的有用上它的一天。
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裴聿海仍住在那裡嗎?如果不是,她到哪裡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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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咖啡館公休的日子,她拿著舊鑰匙,特地跑了一趟以前的家。坐在公車上看戶外,一路的街景幾乎都沒有變化。下了車,拐彎那個人家的朱槿權仍在,只是大紅色的花大多凋謝了,便利裡也還是同一個店員……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她無奈地笑自己的多愁善感,鼓起勇氣繼續往前走,卻發現路的另一頭走來一個相當眼熟的男人。
由於她站在轉彎死角,來人並未看見她,可是她卻得用手摀住嘴,才能止住逸出唇瓣的驚呼。
那是……裴聿海!臉上神色陰鬱,胡碴也沒刮乾淨,一身衣服皺得你梅乾菜,以往俐落的五分頭,已經長到耳邊,沒有梳整顯得凌亂。這樣的他,失去了過去意氣飛揚的帥氣挺拔,簡直成了個失魂落魄的流浪漢。
天啊!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相信他經濟上絕沒有問題,否則不可能有辦法給她優渥的贍養費,但眼下的他明明糟透了,連身後計程車對他鳴喇叭,他都無動於衷。
看著他走進便利商店,半晌後又走出來,手上拎著的兩瓶酒和一包香煙,又讓她再次訝異不已。
他是個機師,必須隨時保持身體健康,就算劉祥說他離職了,她相信他的新工作也不會離原職太遠。抽煙喝灑是健康的大忌,他居然讓自己墮落至此?
望著他的背影,她忍不住邁開腳步跟著他,胸口沒來由地疼痛了起來。她很清楚,即使過去有再多的苦、再多的怨,她仍是不爭氣地為他的落魄而心疼。
回到家中,他連門都沒關,把買的煙酒往沙發上一甩,就直直地進了房間。沈語茗連鑰匙都不必用,也跟著他走到屋內。
入目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她記得他就算做事不拘小節,基本的乾淨仍是會維持,然而她現在看到的客廳雜亂不堪,書報衣服雜物丟得到處都是。
吃不完的泡麵盒倒在桌面,湯湯水水將地上弄污了一大片。屋子的角落,還有許多喝完的酒瓶,屋內是滿滿的煙蒂和灰塵,這樣的生活環境他居然能忍受?
這就是離婚後他過的生活……看來他確實沒有別的女人,否則不會這麼慘。
沈語茗終於忍不住鼻頭的酸楚,落下了淚來——為了他的不堪,為了她的死心眼,為了兩人這一年所受的苦。
原想默不作聲地離去,但不小心瞥到廚房一角,堆滿了一個個的紙盒,她走上前觀看,險些驚叫出聲。
那是寄語咖啡館專門訂作的紙盒,他累積了這麼多,必定是常常吃。可是她從未見到他光臨,他到底是留戀她做的口味,還是逃避見到她呢?
抹去臉上的淚痕,她忍不住心裡的激動,直接轉身推開他的房門,剛買完煙和酒回來的裴聿海,呈大字型趴睡在床上,她知道他並沒有午睡的習慣,現在正是下午三點,這個男人的作息根本亂七八糟。
目光最後落在枕邊的一個相框,她上前拾起一看,裡頭是兩人相擁而笑的親熱照片。才擦乾的淚又不控制地滴落,她甚至無法叫自己別哭出聲,別擾醒他。
「聿海、聿海……聿……」纖手伸到他寬肩旁,想搖醒他問清楚怎麼回事,卻在碰到他前赫然停手。
她喚了他這麼久,他都還不醒,想必是累到極點,何況,他自尊心這麼強的人,看到她為他哭成這樣,一定受不了,以為她在同情他。
這並不是同情,她很明白,這是心疼,深深的心疼,對於深愛過的男人,女人永遠很傻的,看到他受苦,她不會比他好過多少。
「語茗!」床上的裴聿海突然大叫一聲,頭微微抬起,手掌支起整個上半身。
沈語茗倒抽一口氣,以為他發現她了,腦子裡一片空白,無法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想不到他狀似痛苦地稍稍睜開了眼,射向前言的視線沒有她,他又砰地一聲趴回床上,額際泌出冷汗。
她坐上床沿,輕輕地撫著他的頭,替他擦去汗水。「聿海,你夢到我了嗎?」
他沒有回應,只是像死了般睡著,眉宇間的酸楚在夢裡仍抹不去,足見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一年了,你還是夢到我,表情卻如此難過,究竟你瞞了我什麼事?」
她微微一歎,輕手輕腳地替他蓋上棉被,接著退出房內。離開之前,她眼尖地發現垃圾桶周圍,有好幾張醫療收據,而且都是同一家醫院開的。
他生病了?而且還複診了好多次?難道他有如行屍走肉一般……是生了什麼絕症?沈語茗告訴自己不要亂想,但恐懼卻令她忍不住顫慄。深深吸了口氣,將喉頭的哽咽及酸意逼回,她毅然決然拿了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江靖?我是沈語茗,可以請你幫個忙嗎?我想調查一個件事……」
第七章
大江物流是台灣物流界首屈一指的公司,而江靖,正是大江物流的董事長。
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自美國學成回台後,便一手把原本是大江貨運的傳統產業,轉型成多元化的物流公司,甚至把在美國公司的經驗拓展到台灣,事業蒸蒸日上,目前更計劃拓展歐洲市場。
不認識的人都覺得江靖這個人足智多謀,但認識的人,大概會認為其實他是城府深沉,光看他為了追回單子彤,就私底下布了好幾年的局,還動用溫情攻勢讓沈語茗當他的抓耙子,就知道他心機之重。
也因此,沈語茗知道他總有辦法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調查一個人應該也不困難,所以求助於他。